上官若一句话，说得凤堇也再坐不住。
“难道，呼延玉进京，是冲父皇而来？“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她脑中转了一转，便又被她出言否定。
“不，不会的。”
“呼延玉若想在宫中生事，必然需要凤玄的协助。”
“眼下太子之位虽然空悬，但凤玄非嫡非长，在朝中也并无可靠的助力。”
“就算父皇龙驭宾天，前朝有萧太傅和萧将军，后宫有德夫人，王兄继位的可能远高于凤玄。”
“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甘为他人做嫁衣？”
上官若一言未发，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凤堇骤然明白过来，整个人如坠冰窟，面颊在刹那间变得全无血色。
“凤玄他，难道打算……”
她再难将话说下去。
上官若扶住凤堇微颤的身子，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殿下，如今事情还没有发生，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当务之急，还是要着眼于搜查呼延玉的下落。”
“若能在陛下寿辰前将其拿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不能，寿宴当日的护卫，便是重中之重。”
凤堇定了定心神，脸色稍缓。
“按惯例，届时会由萧将军携御林军守在外围，十名戍卫潜伏金殿之中。”
“有这样的阵仗，哪怕呼延玉带了渑军精锐，一时半刻也难以攻入。”
上官若接话道：“话虽如此，还是不得不提防。”
“呼延玉还不至于那么傻，敢大咧咧往皇宫里闯。”
“能在宫里动手的人，一定是原本就身在宫闱之中的人。”
凤堇掰着手指，想了半晌。
“那不就只有了一可为他所用？”
“了一这段时日闭门不出，王兄自是没机会揭穿他。”
“而从前你与他周旋，又令他一心以为你与他同仇敌忾。”
“因此，他必会以为，他的身份还藏得滴水不漏。”
“此等情形下，他的确是最好的内应。”
“只是，他如此卖命地帮呼延玉与凤玄，自己能落下什么好处？”
上官若长叹一口气。
“他哪里需要什么好处？”
“他自出生起，便是季方的影卫。”
“季方生前最大的执念，就是要替父报仇。”
“季方死了，了一自然要替他完成遗愿。”
“而季方，又是死于康王殿下之手。”
“对了一而言，若能亲手杀了陛下和康王，便是此生无憾了。”
凤堇啧道：“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么？”
上官若亦觉惋惜。
“倘若世间从无季方，了一也从不是什么影卫，以他的本事，当大有可为。”
“可惜他自小所受的教导，让他此生都只能做别人的影子。”
二人商议过后，凤堇当即命人去王府传信，请凤齐入宫一叙。
凤齐听罢两人的推测，亦觉此事不可拖延，需得奏请父皇决断。
当然，关于凤玄在此件事中扮演的角色，暂且还不可对圣上明言。
皇帝听完凤齐的奏报，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雨将至。
上官若觉得，如果有什么仪器可以检测皇宫之中不同宫苑的气压数值，那御书房，无疑是垫底的那一个。
这里，简直就是各种糟心事的聚集地。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皇帝得知圣师的身份后，竟然没有当场发作。
他甚至没有派人去传圣师前来对质，亦没有增加圣师居所附近的守卫。
看来这一回，皇帝是打算上演一出欲擒故纵。
龙集甲辰秋九月，天公寿旦更光辉。
天子寿辰当日，宫中礼炮齐鸣，宫外亦是锣鼓喧天。
每年千秋节，圣驾都会亲临北城楼接见臣民。
京中百姓们往往会起个大早，去抢占城楼下的好位置。
其踊跃程度，就像只要得见龙颜，便可保家中和顺安康、百岁吉祥一样。
上官若对皇帝的这个举动，也是深感佩服。
明知有个敌人潜藏在阴暗的角落，说不准何时就会射来一支冷箭。
皇帝不但没想着躲，反而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胸膛展露在对方的射程之内。
不愧是能做天下之主的人。
明明能避开这一重风险，他偏偏不要。
哎，就是玩儿。
甚至，皇帝走下城楼之时，还这样评价了一句。
“朕看这个呼延玉，也不过是个有贼心没贼胆之徒。”
虽然上官若很想吐槽，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然而，待随圣驾回到乾宁宫，上官若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陛下，您方才就不怕吗？”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坦然道：“怕。”
“可朕每年都会亲登城楼，见一见朕的子民。”
“若今年朕因为一时的胆怯，而改了旧日惯例，岂不是授人以柄，让旁人笑话朕怯懦？”
上官若无话可说，只得换了话题。
“夜宴之上，恐生事端，陛下是否已做好打算？”
她的话刚说完，便见皇帝抬了抬手，一个高大男子自屋顶悄然而下。
“戍甲，今夜宴席，你领七名戍卫在殿中待命。”
“另外两个，让他们守在殿门处。”
“只要那了一敢现身，务必叫他有来无回。”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君臣宗亲聚于金殿之上，把酒言欢，觥筹交错。
歌舞升平之中，上官若似乎感受不到，那推杯换盏间存在隐隐涌动的暗流。
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揣测有误时，一支羽箭凌空而过，洞穿了皇帝身后的屏风。
箭矢破空之声并不大，却足以惊起四座。
霎时间，殿中陷入一片混乱。
高宁护驾之声刚起，便有几名戍卫押着一个黑衣人走进殿来。
皇帝冷哼一声，命戍卫将黑衣人的面罩摘下。
黑衣人真容毕现，果然便是圣师了一。
“启禀陛下。”
“此人在殿外意图行刺，臣等未能第一时间将其制服，因此惊扰圣驾，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并未斥责戍卫，只是对了一道：“你还有何话说？”
了一面色坚毅，吐出一句话。
“贼子谋反，害我亲族。此后余生，誓以诛杀凤贼为任，不死不休！”
皇帝闻听此言，更是怒从心起，当场下旨，要将了一车裂示众。
了一不惧反笑，大呼凤帝昏庸残暴，配不上这万里江山。
皇帝呵斥着命他住口，却收效甚微。
见状，原本钳制着了一双臂的戍卫便稍稍松了手，想要用布条将他的嘴堵上。
就在这一刹那，了一用力挣脱束缚，将双手抬起。
两枚闪着蓝光的袖箭飞出，分别朝皇帝及凤齐的方向而去。
这转变来得太快，以至于连戍卫都未能反应过来。
上官若耳中，只闻得一道厉声的呼喝。
“父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