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将袖子挽起，拧干木盆里的抹布，擦拭着已慢慢添置起来的家具。
自从买了院子，她每个月的轮休都会出来打扫一下，看看属于自己家，顺便挑选着合适的家具。
目前，三间正屋已经收拾好了。
左边那一间作为卧室，中间是待客的厅堂，右边则是准备当做书房以及针线房。
至于专门的库房暂时不太需要，她也就几个箱子而已，不是首饰就是衣服被子，放在卧室就够了。
卧室的床、柜子、屏风，书房的桌子、架子都已经买好了，只是目前上面都还空空荡荡的。
两边的厢房和三间倒座只是先打扫干净了，里面还什么都没添置。
准备后面住进来时再说。
每次打扫完后虽然会觉得有点累，但心里却十分满足。
也能稍微放松一下心情。
最近，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
青柳倒也知道原因，无非就是如依她们的位子马上就要空出来了，雪玉她们虎视眈眈只等上位，而青柳她们也到了往上走的时候。
可位置只有三个，竞争的却有四人。
其中，青柳的优势最低，似乎早早就被排除在外了。
偶尔还会得到些她人怜悯、可惜等异样的神情。
说实话，真的不太舒服。
毕竟原计划里，也没有想过会有个雪玉的存在。
原本她是想着自己晋升成二等，月例也能多些。
可现在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除非再等两年。
可到那时，她也要及笄了。
万一遇上老夫人突然的一道安排，那就真的没有迂回的地步了。
青柳不得不提前准备起来了。
算了算手里攒的银子，赎身和立女户的钱早就准备好了，单独放着在。
从去年攒下来后，青柳就决定不再动用这一部分了。
除此之外，去掉首饰，银钱还有差不多两百多两。
出府也暂时够自己生活了，手里还有这一门刺绣的技艺在，日子倒会不会太难过。
只是扫过空空的院子和前面的倒座房，青柳突然觉得还是少了点。
晃悠间，灵光一闪，老夫人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出现。
青柳的双眸逐渐亮了起来，也许她有了一个最适合出府的时间，并且还能够靠此攒下一笔丰厚的赏银。
想做就做，回府后青柳就自掏腰包将需要的丝线、布匹买了回来。
如依看着她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这是准备搏一搏了？”
语气带着些许戏谑和调侃，显然不相信一直能躲就躲的人要站出来表现了。
“如依姐姐就会笑话我。”
青柳将丝线清点好，确定没有缺的。
“这不是念着老夫人马上要到耳顺之年了，想着到时候讨个好罢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成果怎么样还是要到时候才能知道。
“你呀。”
“可惜我到时候可能就不在府上了。”
如依有些低落，既是对老夫人的也是对自己那不确定的未来。
“如依姐姐...”
难得的落寞之情显现在如依脸上，让青柳看着都觉得心疼。
“姐姐可有想过自己寻一得心的夫婿。”
犹豫了会，青柳还是开了口，面对如依震惊的眼神反而淡定了下来。
“姐姐喜欢怎样的人，只有自己知晓的清楚。”
“若真有喜欢且合适的，向老夫人禀告一番岂能得不到允许。”
相比起来，青柳年纪虽更小，但见过亲近之人互相背刺的她反而更加理性，更会为自己着想。
“女儿家哪有这样的？”
如依有些惊慌的拽紧了帕子，她虽然在丫鬟里能力突出，但性子安静，跟前面两届的大丫鬟相比，还真不太活络。
即使接了鸳鸯的活，管着库房，但也差不多就这样而已。
不似鸳鸯那么一等一，之前是如菲在前头，现在是如芳在前头。
只是，心里却不禁动摇了起来，脑子仿佛不受控制的思考这一行为的可能性。
“姐姐也可当我是胡说，青柳也只是一点薄见。”
怕说的太过，反而误了如依的好事，青柳恨不得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我明白你的好意。”
如依表示没关系。
“让我好好想一想。”
如果自己找夫婿，应当按什么样子找呢。
而且她长期在府上，又哪里来的机会认识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如依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姐姐别急，也许缘分很快就到了，还是说姐姐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到后半句，青柳的语气带着了些许笑意。
“那就托你的金玉良言了，若真的被你说中了，姐姐给你包个厚厚的红包。”
如依被她逗笑了，戳了戳她的额头。
“那我就等着了。”
青柳厚着脸皮应下了。
如菲已经有了自己满意的归处，她希望如依也能一样，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她自己，平日里不忙的时间，青柳就一直在忙着绣手里的寿图，也没有特意瞒着同为丫鬟的大家。
久而久之，青阮她们也都知道了。
本来以为她是要争一争，可试探过后发现似乎只是想讨个好。
渐渐就不再放在心上。
心中的鄙夷更是越发深了，觉得青柳眼皮子还是浅了点。
青柳还算不上竞争的有利选手，如果她识趣的退出，她们三个就更加顺理成章的上位了。
这样想着的结果就导致青柳这在府里余下的日子更加自在了。
甚至还得到了青风她们那如同补偿一般的礼物和机会，手里的银子又多了些。
青柳恨不得大声宣告，这样的机会都来几次。
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真的！
..........
“青柳，你有没有觉得如依姐姐最近有点怪怪的。”
云娟刚办完事回来，坐在榻上歇着。
将春燕刚递过来的茶水饮了一大口，温度恰到好处。
赞赏的给了个眼神这才看向青柳。
青柳手里的动作一顿，思索了一下最近如依的动态。
“有嘛？好像还好吧。”
不过，最近如依出院子的频率是增加了不少，但大家也只以为是老夫人吩咐她做事，没有多想。
“你可别说你不知情，到底什么情况，难道连我都不能透露一下。”
云娟轻哼一声，双眼微眯，打量着青柳的神色，摆明了不相信。
依她们两人的关系，竟然还藏着掖着。
她可不信，如依什么都没跟青柳讲。
当年如依开始对青柳另眼相看，可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羡慕呢。
其中也包括云娟。
好在如菲当时更看重她，不然她说不定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酸意说上几句酸话。
一个入府没多久的小丫鬟，还得了好几人的眼，真真是把她们都比下去了。
再加上后来青柳识趣，主动交出了许多自制花样，分给了她们，云娟这才没跟人生分。
“云娟姐姐你这次可冤枉我了，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青柳无奈苦笑，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老夫人的吩咐她哪能知道，更别说最近她恨不得时时分分都与手里的寿图在一起。
哪还有心神注意其它。
“真的？你也不知啊！”
云娟惊讶道，看着青柳不似作假的模样这才信了。
随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索，过了会后才低声细语的说出猜测。
“你说，会不会是与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双眸微抬，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青柳的反应。
“那我就不知道了，终身大事不都一向是由老夫人决定吗？”
青柳摇了摇头，面上一片茫然。
只是心中却掀起了风浪，难不成，如依真的将当时她说的话放在了心里。
所以现在是自己在打听着情况？
可这话她是不会与外人再透露的，不管到底是不是。
低下头，青柳抚了抚刚绣好的一部分。
心中却不由感慨的想着，自己早点出府也是个好的选择。
这几年自己能过得平稳全靠了如菲如依的照拂，现下她们一个又一个的要出院子了。
过去对她有些不满的人肯定会不再忍让，而再上去的人又哪会那么好。
想到这，青柳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依靠在榻上的云娟。
这几年来，或者说从她展露了更好的刺绣天赋和想法后，云娟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有点隔了一层的相处着。
她不是没察觉到。
有时，凭借着自己脑海里跳脱的想法，做出来的东西得的赏反而比云娟还多。
她也是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作出退让的原因。
如菲倒不至于看上她那三瓜两枣，可云娟不一样。
就如同现下，明明再等段时日就能知晓的答案，她非要在这时问个明白。
甚至怀疑青柳隐瞒，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吗。
青柳垂下双眸，遮住了眼中的复杂和回忆。
六年前她刚来院子时，其实相处最多的、最亲密的是云娟，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变得这样了。
防着、试探着，早已回不到当初的简单纯粹。
也许这就是岁月会带来的变化吧，大家也都是各有所图的。
就像她自己，不也为了出府、立女户的事暗自琢磨了许久，不让外人得知。
除了有所猜测和如菲和如依外，谁也不晓得。
“我先走了，怕待会有事寻我来着。”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云娟也不再多待，起身就要走。
“好，那就不耽搁姐姐了。”
青柳甩掉脑子里那些无用的念想，带着一抹自然亲切的笑意应道。
却让看到的云娟晃了晃神，看着这副模样竟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还不得她多想，就下意识回了句。
“嗯，你忙吧。”
随后就离开了房间，脑后的白玉珠钗上的流苏微微晃悠着。
春燕小心的抬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不敢吱声，只手脚利索的清理好刚刚云娟用过的茶盏。
青柳注意到后无声的笑了笑，不过对于春燕的谨慎敏感还是持赞赏态度的。
“昨日的针法可了解透了，若是不行我再给你讲解一遍。”
竟然是她负责带的，青柳秉持着真的带好、带出来的角度，对于其中的种种毫不藏私。
至于能掌握多少那就得看春燕自己了。
“有些不太会，劳烦姐姐再示范一次可好？”
春燕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问着自己不会、不清楚的地方。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她也摸清了青柳的性格，知道她好说话、人也好，相处时也不再跟以前一样畏畏缩缩的了。
“当然没问题，你看啊，这里是......”
低着头，青柳细细的讲解其中要注意的小技巧，又让春燕自己动手尝试，自己在一旁看着，室内倒是一片祥和。
..........
另一头，如依听着面前重金请的媒婆的说辞，心下有了些许满意。
半个月前她出府时腰间的荷包不慎被人摸走，恰好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路过发现，追上了那行窃之人，这才免了一场不幸之事。
之后两人也就此相识，借着感谢的理由，又有了两次接触。
若说第一次是如依送礼报答恩情，那第二次就是陈宏此人的托辞了。
如依看着他那羞红无措的模样，心里一动，再加上些许的好感，青柳当初的话语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守礼的接触下来，如依觉得陈宏这人还是不错的。
而陈宏心中也是有所挂念，只是不敢莽撞行事，怕误了佳人。
总是找些拙劣的借口送东西过来，如依也明了他的心思。
这才有了今日这遭。
“姑娘眼光好，那陈宏生的高大威猛不说，手里还有把子活在。”
“他刚从军中退役回来，就家里盖了一大间砖瓦房，虽是在乡下，但人是顶顶的有本事。”
“城内也有置房产，前头的铺子里售卖些自己硝制好的皮子，后头有两间房，手里估计还有不少积蓄，吃喝肯定是不愁的。”
媒婆带着一张笑脸，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实相告，可没作假。
作为城里有名的媒婆，靠的就是一个诚信真实为生，可不说那些弄虚作假、糊弄人的活。
“家里父母尚在，身体也康健，性子很是温和，平常就侍弄着家里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