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东说有事处理并不是信口胡诌，他早上去了一趟村长家，和李主任还有村长约好了八点去牛棚，当着大伙的面把事处理了。
他的病退报告已经交了上去，转业工作的安排已经在进行中了，为了避免以后有人拿他动私刑做文章，这事他不能沾手，最好由村长和村干部出面。
身在规则内，就要尊重规则。
牛棚在村子南边，从家里过去要穿过三条胡同，方乔挺着大肚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稍微走的快一点，就感觉到肚皮发硬，只好走走停停。
方乔脸色有些微白，程柏东心疼的握着她的小手安抚：“走的了吗？不行还是我抱你过去吧。”
“没多远了，不用你抱。叫人看见还不够被人看笑话的。”方乔摆摆手，“我自己走。”
程柏东：“我搀着你。”
“好。”
方乔将身体半靠在程柏东的肩膀上，借着力果然好了一点。
两个人依偎着走了十分钟，终于走到了地方。
牛棚的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隔着院墙，方乔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黄燕的叫骂声，声音又尖又利，穿透性极强，说句夸张的话，二里地外都能听得见。
“我打死你个鳖孙，狗娘养的臭流氓，敢占我闺女的便宜！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要是不拿出三百块钱的彩礼娶我闺女，我出去之后就到公社告你耍流氓，让公安抓你去蹲大牢！”
“妈，妈……你别说了……”
“现在不说以后再说就晚了，臭丫头片子，你说我养你有个屁用，毛都没长齐呢就把胳膊往外拐，挑谁不好你挑个二流子，迟早我得叫你给气死！”
程柏东从值班室里找了一把椅子让方乔坐下，和她一块欣赏牛棚里的闹剧。
正在挨打的李金龙头一个看见了程柏东和方乔，他吓得一哆嗦，忘了躲，被黄燕一巴掌刮在脑瓜子上，糊了一头的牛粪。
黄燕对着他又打又骂，程红梅哭着拦在两个人中间。
程贵和跟程亚军父子俩就坐在牛棚里的稻草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冷漠的样子，好像眼前的人不是他们的家人。
“别打了，李主任来了。”
这时，不知道谁突然高声喊了一句。
黄燕打人的动作立刻顿住，李金龙趁机摆脱，抱着头躲去了角落里了。
黄燕整了整凌乱的棉袄，胡乱的将脸上散落的头发陇到脑后。
程红梅擦干净眼泪，悄悄的往后挪了好几步。
李主任皱着眉看着乱糟糟的牛棚，“怎么回事？”
“黄燕说这个二流子占了红梅的便宜，对人又打又骂，让人家拿三百块钱彩礼娶红梅呢。”一向看不惯黄燕的程大娘说道。
“我让他拿彩礼咋了？他的手不老实，我没把他剁了送他去蹲大牢就不错了，让他拿彩礼那是看的起他！”黄燕理直气壮。
李主任：“红梅，你来说。”
程红梅刚要开口，却被黄燕挡在前面：“这事她说的不算。”
“我问的是红梅没问你，你别说话。”李主任被黄燕气的额头突突的疼：“红梅，我问你，你娘说李金龙占了你的便宜，这事属实吗？”
程红梅抽泣道：“没，没有的事。牛棚晚上太冷，我和金龙哥就是靠在一起暖和暖和，根本不像我妈说的那样，不信你问金龙哥。”
李主任立刻叫来李金龙。
李金龙大声喊冤：“真没有！我和亚军是好兄弟，向来是把红梅当自家小妹看待的，怎么会占她的便宜。”
“你放屁！”黄燕立刻不干了：“我今天早上亲眼看见的，你那臭嘴都快贴到红梅脸上去了，你还敢说你没占她的便宜！就你这样的臭流氓，我见的多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裤裆里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闺女傻我可不傻！”
“妈，你……你快别说了……”程红梅觉得丢死人了，羞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嫌丢人了？早干嘛去了？”黄燕用手指狠狠的往程红梅的脑门上戳，直接戳出了好几个红红的指甲印。
“你个死丫头，还不让我说，这时候不掰扯清楚了，难道就认了这哑巴亏？”
李主任问李金龙：“红梅她妈说的，有这事吗？”
李金龙眼神乱飞，顾左右而言他：“有……还是没，没有呢？我，我都睡着了，那，那我哪能知道。”
那就是有。
李主任处理了半辈子的纠纷，一个人有没有说谎，看神态就能猜出个十有八九。
她不由的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前面的还没处理清楚，后头又惹出了一屁股债！
这都是什么事！
“那你们想怎么解决？”
黄燕立刻抢话道：“我就一句话，要么拿三百块钱彩礼娶我家红梅，要么我告到公社去，让公安抓他蹲大牢。”
“红梅，你什么意见？”
程红梅咬着嘴唇，鼓起勇气道：“我……我不想金龙哥去蹲大牢。”
李主任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问：“李金龙，你呢？什么想法？”
“我，我家拿不出三百块钱彩礼。顶多……顶多五十。”
“外头的彩礼都66,88，拿五十块钱你糊弄鬼呢！你从我家弄出去的钱都不止五十了！”黄燕大怒，伸手又要往李金龙的身上打。
李金龙抱着头往后躲。
程柏东突然插言：“哟，你家挺有钱啊，没亲没故的，五十块钱说给就给出去了？”
黄燕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李金龙一眼。
李金龙心更虚，程家和程柏东再不亲，好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他又算个屁！
“别，别打了。三百彩礼我出，我出，我当你家的女婿。”
“算你识、识相。”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统一战线，只是两个人的心里是如出一辙的心虚。
程柏东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冷声开口：“李金龙，别以为当了程家的女婿就高枕无忧了，破坏军]婚是违法的，就冲你昨天污蔑我媳妇的话，我就可以送你去吃三年的牢饭，你想清楚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