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啪！”
御书房外，辛庄身子挺直的跪在外面，左右两只手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扇在自己的脸上。
辛庄实诚，每一个巴掌都甩出清脆的声音。
没几个巴掌的功夫，辛庄的脸就已经高高的红肿起来，可他还是手里力道没有一丝松懈的扇着自己。
来来往往伺候笔墨书画，熏香茶糕的小宫女小内侍都低着脑袋，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锁着脖子。
辛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内侍，这御书房里里外外伺候的宫女内侍都受过他的训，听过他的规矩，放在民间也算是半个师父了。
况且辛庄在皇帝面前很是得脸，今日只是一个不慎叫这位新宠的滟贵人抓住了把柄，皇帝宠着新妃这才下了辛庄的面子。
难保明日皇帝瞧见辛庄脸上这高高肿起的痕迹，心里说不得就会愧疚今日自己罚得太重。
所以，谁也不敢吭声，都低着脑袋干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全当是没有辛庄这个人。
可……那可是辛庄啊！
辛庄被皇帝亲口罚了，一下更比一下狠的扇着自己的巴掌，这等盛景一辈子又能看见几次？
所以，这止不住的眼风一次又一次的往辛庄所跪的方向绕过来。
别说御书房里的人了，连御书房外都有人想要进来看这个热闹。
这不，内务司里八百年也未必会来一趟的张嬷嬷这时候捧着一件石榴红的艳色长裙笑眯眯的路过了辛庄。
明明已经走过去了，却在开口求见的前一刻站定，回头朝着辛庄露出一个极挑衅又极嘲讽的笑容。
那眼底明晃晃的恶意，看得辛庄心里头一愣。
他浸淫宫中多年，从来不曾与这位掌控司衣局的张嬷嬷交过恶，她又为何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不等辛庄从记忆里翻找出不多的与张嬷嬷相关的记忆 张嬷嬷已经低声在门外求见。
很快，里头便传来了皇帝让人进去的话。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贵人主子！”
张嬷嬷手里捧着红旗木的托盘，高高的举过头顶，语气恭恭敬敬的给皇帝和滟贵人请安问好。
皇帝叫人起来后，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问道：
“有什么事情？手里的是什么？”
张嬷嬷笑语盈盈的将手里的托盘往皇帝的眼前递了递：
“这是陛下前些日子吩咐奴婢等为梅昭仪缝制的封妃的衣裳，因着如今是昭仪娘娘后宫事宜，奴婢想着之前陛下说要先与娘娘保密给娘娘一个惊喜，于是便自作主张将东西送给陛下过目了。”
皇帝想起来了，他刚刚得知梅昭仪有了身孕的时候的确吩咐了皇后让司衣局先将她封妃的规制准备好。
“咦？这就是封妃的衣裳，臣妾瞧着与臣妾的规制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滟贵人从皇帝的身后探出脑袋来，身子从皇帝的膝前越过，伸出手好奇的翻了翻。
只见那石榴红的衣裙下面还搁着一只红色猫眼石缠榴枝金丝簪子，华贵异常。
暖香温软在怀，皇帝唇边染着淡淡的笑意，一边伸手摸着滟贵人柔软的头发，一边解释道：
“梅昭仪如今怀着身孕，这封妃的衣裳和簪子是等她生下皇嗣之后穿戴的，特意选了石榴红的样式，是为了祝愿她多子多福。”
那时皇后还没有被送入冷宫，滟贵人也还没有入宫。彼时，皇帝正对梅昭仪情浓，故而费了心思为她准备了这样别出心裁的封妃衣裳首饰。
闻言，滟贵人撅了撅嘴巴，小声嘟囔了一句：
“昭仪姐姐膝下养着两个，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满宫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多子多福的妃嫔了，陛下竟然还祝愿她多子……”
皇帝听了也觉得好笑，低下脑袋在滟贵人的耳边轻轻耳语道：
“怎么？箬儿也羡慕梅昭仪的福气？那你可要抓紧为朕生一位冰雪聪明的皇嗣才是。”
“哦？陛下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滟贵人瞧着皇帝膝下有儿有女，传言中最得盛宠的梅昭仪如今更是养着五皇子和十一公主两位皇嗣。
可是皇帝将五皇子送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历练，又准备将十一公主送到千里之外的大荒草原和亲，她实在摸不准皇帝究竟是中意皇子多一些，还是欢喜女儿家更多一些？
皇帝倒是微微一愣。
想到了自己早夭的皇子公主，再低头看一看面前的娇颜如花，两张白净嫩生生的面庞在他的眼前闪过，皇帝笑着吻了吻滟贵人的眼尾：
“只要是爱妃所出，无论男女朕都会视若珍宝！”
滟贵人笑着羞红了脸，轻巧的翻了个身，从皇帝的怀中脱离了出来，赤脚站在地上，从张嬷嬷的手中抽走了托盘：
“臣妾瞧着这衣裳首饰正是漂亮，臣妾想先试试！”
说着，也没有给皇帝反应的时间，便自顾自的拿了托盘走到了屏风后面。
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半晌深吸了一口气，也只好随她去了。
张嬷嬷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皇帝仍然含着淡淡笑意的龙颜，胸口那颗心微微放下，讪笑着奉承道：
“贵人真是天真烂漫！”
皇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又抬眼看着屏风后面那道曼妙的身姿。
不一会儿，榴红的裙摆微微一荡，滟贵人娇笑着站在了皇帝面前，嫩白的足尖在地上转了一圈，扬着笑脸问皇帝：
“陛下，臣妾好看吗？”
皇帝一愣，看着面前红衣张扬的女子走了神。
当年她封皇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一身红色衣装，从来都是素衣寡淡的她没想到穿上红衣也是那样眉眼如画……
“陛下？陛下？”
滟贵人见皇帝久不说话，笑着扑进了皇帝的怀里，仰着脸望着皇帝。
皇帝笑着吻了吻她的唇角：
“好看，好看！爱妃的容颜，穿什么都好看！”
滟贵人潋滟的眸子一转，笑着求道：
“这衣裙这般好看，赏给臣妾好不好？”
说着，将嫩白的胳膊绕在皇帝的脖颈之间，眼中娇憨里透着丝丝媚意，大胆的晃了晃。
皇帝被她晃得眼中深意迷离，绕过她纤细腰肢的手慢慢收紧：
“好，都依你。”
“这……”
张嬷嬷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被眼前鸢尾花徐徐绽开的场景惊得重新低下了头，一双手脚和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了。
只得无声的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门弗一合上，清凉的风扑面而来，刚刚在里面被勾的面红耳赤的心口热总算是好了许多。
阶下，辛庄仍然在一下一下扇着自己巴掌，声音清脆却传到御书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