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和林羽庭两人正说着话,忽的听见院子外头传来一阵不小的声响。
姜若瑶心里头一慌,下意识的掀开临窗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却瞧见皇帝独有的明黄色衣袍在院子门口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宫女略显慌张的惊讶的声音响起: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怎么来了!
姜若瑶豁然起身,急急的拉起林羽庭就要往屋子里藏。
可翻翻床榻和衣柜,林羽庭身高马大,这些逼仄的小角落都塞不下去。
唯有贵妃榻是比着宫里寻常尺寸做的,勉勉强强倒能钻得进去。
只是又要委屈林羽庭缩着手脚低着脑袋在里头待一待了。
可林羽庭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任是姜若瑶如何推也是推不动的。
姜若瑶不解的看着林羽庭,皱着眉毛,低声催促道:
“怎么了?快躲进去啊!快,快来不及了!”
林羽庭有些好笑的无奈:
“殿下,上次是黄昏晚时,光线灰暗若是不留意便看不出来,可现在正是光线充足而且陛下不像是临时起意,躲在这里是躲不过去了!”
“那,那怎么办?”
姜若瑶急道。
林羽庭先是双手按住姜若瑶的肩膀让她坐在贵妃榻上,然后又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袖子和裤脚,泰然自若的端起桌几上放着茶叶罐子的托盘,双膝着地的跪在姜若瑶的脚边:
“殿下莫要惊慌,奴才只是一个来侍奉你做茶的小内侍罢了!”
林羽庭刻意尖着嗓子,模仿着宫里小内侍的腔调。
姜若瑶皱着眉毛低头看他,除了那一身小手小脚并不合身的内侍衣裳,林羽庭哪里像她宫里侍奉茶叶内侍了?
可她也等不及再说些什么了,皇帝已然掀了帘子进来。
姜若瑶连忙起身,扯开裙摆徐徐展开,屈身行礼下去: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长康!”
说话间,更是极力将身子向林羽庭的方向靠过去,试图让自己的身形尽可能的挡住林羽庭的脸。
皇帝锐利的目光看向姜若瑶,然后落在姜若瑶身后的那半个身形上,淡淡的问道:
“在做什么呢?这屋子里就留个内侍,两个贴身的宫女都守在外头,传出去哪里像个一国公主的做派?”
紧随其后跟进来的雨葡听见这话脸都吓白了,更是在看见姜若瑶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浑身僵硬,全身的血液在冰凉凉的倒流。
明荔也是惊慌,在看到屋子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之后眸中闪过震惊,然后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雨葡,心下便有了谱。
赶紧化开一抹恭敬温顺的笑意,上前两步同姜若瑶一起挡住皇帝的视线,拿出一院掌事大宫女的派头来,低声呵斥道:
“让你给殿下送罐茶叶做茶,怎的这般磨磨蹭蹭?下次手脚这样慢,小心你这个月的月例钱!”
姜若瑶伸手握住明荔的手,安抚的捏了捏,然后才笑着说:
“做茶需要静心,儿臣自己心不静,便只好想出把人都赶出去不留在屋子里这样的蠢法子,倒让父皇您看笑话了!”
说着又轻轻踢了踢身后人的膝盖,低声道:
“出去吧!”
林羽庭收到信号,双手撑地站起身来要同明荔一起出去。
皇帝眸中的深色一转而过,将人叫停了去:
“等等。”
姜若瑶压抑着眼底的惊慌,勉力问道:
“父皇,怎么了?”
皇帝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一双锋利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过林羽庭的身上:
“哦?她们不安静,你院子里这个内视镜就安静了?”
然后又问林羽庭:
“你叫什么名字?朕倒是想知道知道满院子里怎的就你得了我这个女儿的青眼,说你心静。”
林羽庭又重新跪下,双手托着那托盘顺从的举过头顶,捏着一把嗓子回道:
“奴才吴心,是十一殿下院子里专门侍奉茶叶的,平常都是给杏果姐姐送茶,今日还是第一次在殿下眼前当差,大概是殿下觉得我眼生才安静。”
林羽庭张口就来,倒是也说得有模有样的。
姜若瑶的院子里的确有个叫吴心的,也的确有人专门管茶叶,平日里也都是杏果泡茶居多。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事情,但确有其事的串在一起,听着倒像那么回事。
皇帝不说话,只是拿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着林羽庭的头顶,叫人看不清他心里的情绪。
姜若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脚步轻动想要再说些什么。
皇帝又阴沉沉的开口了:
“既然你当差当得好,瑶儿也抬举你,那你就伺候一盏茶吧!”
当场,姜若瑶连同着明荔和雨葡的脸色都变了。
这伺候,可不是一般的伺候。
见姜若瑶面色难看,皇帝笑得越发有深意了:
“怎么?这奴才伺候得了你,却伺候不了朕了?”
姜若瑶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羽庭的话截断了。
林羽庭眉毛皱都不曾皱一下,双手稳稳的托着红木托盘,伏身行礼:
“是,是奴才的荣幸。”
说着,林羽庭膝行着跪在皇帝的脚边,稳稳的托住托盘,举到和贵妃榻上同齐的位置,低声道:
“奴才伺候陛下和殿下用茶。”
皇帝笑了,面上肉皮的线条都松弛了下来,施施然的坐在了贵妃榻的一边,笑着说道:
“嗯,听你母亲说你如今泡茶的手艺越发好了,也让朕尝尝你这院子里的茶!”
姜若瑶僵在原地没有动。
明荔低首侧身的一瞬间,在姜若瑶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殿下!”
然后便弯腰去整理桌子上的茶具,纤细的手指在瓷白玉净的茶具之间翻飞,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茶盏,又招呼愣在门口满脸不可置信的雨葡上了一壶滚水。
明荔那一句低语,如同一声惊雷炸在姜若瑶的耳边。
现在可不是她犹豫的时候。
抿了抿唇,姜若瑶捏着裙角坐上了贵妃榻,坐在皇帝的对面,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儿臣给父皇奉茶。”
说着,姜若瑶手指轻挑,捏起那壶滚水放在林羽庭托盘的中间。
滚水的温度顺着托盘蔓延到林羽庭的指尖,不一会儿,便隐隐约约瞧见了红肿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