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女号’犹如一堵巨大的城墙,横亘于海天之间。站在‘天使号’的甲板上,才发现它原来如此之高,就算仰起脖子,也无法观测到它的顶端,宛如面对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硕大的文字篆刻在船头,最后一个字母则恰好处于锚链筒的前方,使得‘处女号’这个名字,仿佛被某个顽童涂去了一块似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岸边,是回归的人群与离开的大巴车队。长长的栈桥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或是旅客们的脚步声,或是出行者的对话声。阿德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也无法猜测他们此刻的心情,疲惫或是激动?幸福或是孤独?这场旅行真有传闻中的那样美好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像一群呆头呆脑,只会盲从的鹅呢?
更远处,则是合金山脉。黑黢黢,浑身长满凹凸不平的鳞片,如同一只固守领地的钢铁巨鳄,正张着血盆大口,做出骇人的姿态。远去的大巴车队就像一块块缓慢移动的积木,经过它的身边,路过它的爪子,然后沿着那条弯曲的道路,绝尘而去。
吵闹声渐歇。浓密的云朵遮住阳光,又被海水浸染成墨绿的颜色,海浪声开始回荡。再回过头时,正好听见‘处女号’发出的轰鸣。
呜~~~~
阳光被重新叫了出来。停靠在‘天使号’最后方的‘cV-5’战斗无人机被涂抹上鲜艳的色泽,挂在腹舱中的那座机关炮,也显得格外闪亮。这是侦探公会的终极武器,这也是总部的最后底牌。如果危险降临,天使号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它将是最后的选择。
霍拉德与迪伦就站在那里,他们正在商讨有关信号桥接的问题。相关的对话被汽笛声打断。霍拉德看看时间,露出困惑的神色,望向游轮,然后不解地说,“开船时间提前了吗?”
耳机里传来布莱恩的声音,“没有,大人,是开普塞要对旅客们讲话。刚才的汽笛是通知所有人到甲板上集合的信号声。”
“他讲什么话?”霍拉德更加不解,“他也不在上面吧?”
话音未落,一辆飞行汽车突然从天而降,就像颗流星似的,落进了面前这座由钢铁组成的城市。这辆车,是使用‘超载’过来的。阿德猜测,开普塞应该就在里面。
“先不说了,大人……安保过来催了……我也得去甲板了。”
“先别关闭通讯,我想听听开普塞到底想干什么。”
“是,大人。”
汽笛再次响了一声,人流前进的速度开始加快,不多时,栈桥清空。再一阵儿,开普塞的说话声响起——
“各位,玩得可还开心吗?老头子亲自设计的‘环岛游’,诸位可喜欢?”
有人高声回答,“很棒,非常棒,我们既体验到了旅行的美好,还感受到了先辈的不易,这种寓教于乐之行,应该多来几次才对。没有他们,绝不会有现在的我们。我现在真希望自己能回到那个年代,成为前辈们的一份子,将一切来犯之敌阻挡在了望岛之外。”
另一个人说,“我们最应该感谢的是源先生,如果没有他老人家,我们连阳光都享受不到!”
还有人说,“通过书本回顾那段历史,远不及亲身体验来得实在。前辈们真的不容易,你们知道吗,在我亲眼见识到合金山脉的庞大后,才真正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与和平来之不易。”
……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后,开普塞才再次开口道,“认知边界,感受庇护,不仅仅是在追忆历史,也是在展望未来。”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么诸位,你们觉得,战争真的结束了吗?我们的安全,真的有保证了吗?”
有人说,“应该结束了吧?这都已经过去四十几年了……历史上还没有哪场热战,持续这么久的吧?核武器的破坏力又那样强……他们再打,难不成是要争夺焦土吗?”
开普塞嘿嘿两声,“那头一阵的超强磁场风暴如何解释呢?”
耳机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人又说,“这……会不会只是发生了海啸?”
“你的意思是源先生在说谎咯?”
“没……我没这个意思……”
“战争远远没有结束。”开普塞下了定论,“我们这片平和的土地,已经被人盯上了!”
一片哗然。
“那些强盗、暴徒、杀人犯,正想用坚船利炮轰开我们的大门哩!要不是源先生力挽狂澜,咱们早就被他们丢进海里喂鱼去哩!”
哗然更甚,群情激愤,甚至还有宣扬‘参战’的声音出现。
开普塞静待了一阵儿后,又开口道,“我感受到了大家的愤怒,老头子同样也很愤怒,但我又感到十分愧疚与无力,因为呀,永远依靠源先生的庇护,岂不是成了一直躲在妈妈裙子后面的小屁孩了?可我都已经九十岁了,难道还要像个只会甩鼻涕的小男孩一样,只享受权利而不承担义务吗?所以我愧疚。但我又实在想不出承担义务的办法,所以我无力。战争近在眼前,而我却无能为力,唉,老头子可真是惭愧呀。如果我能年轻个几十岁,一定会拿起武器,冲上前线,为我们岛的和平,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我们可以上战场!”有几个人说,“谁破坏我们的和平,谁就是我们的敌人!对那些贪得无厌的混蛋,我们决不妥协!”
“对,我们可以拿起武器,保卫家园!就像那些前辈一样!”
谁知开普塞却直接泼了他们冷水,“可是,你连枪都没有哩,你又拿什么上战场呢?小伙子,热情是对的,但是方法不对。我刚才所说的‘拿起枪来上前线’,也只是一种比喻而已。其实呀,保卫家园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上前线不可。”
“那还有什么方法能够阻止这帮混蛋?”
“比如,捐款捐物咯。”开普塞嘻嘻一笑,“说得直白一点,战争打得就是钱,只要钱到位了,后勤供给充足,哪还有打不赢的仗呢?呵呵,老头子可是参加过战争的,所以,对这种事,还是门清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