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幼稚的人
乾德帝离开了前线，将长江战事一应交于荆国公陈修学，并且交代了从战略进攻到战略防守。
这一手段并不算新创，正所谓危则敌人同心，安则内相争斗。
带着大军前往巡视河北铁路和沿线工厂的建设去了。
这次的铁网山之乱，河北数府之地，是整体最为安稳的。
这次巡查，也让乾德帝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军、工融合的体系所带来的整肃气氛。
乾德帝道：“我看了一回，不得不承认，你是有军事才华的，可想继续作统帅，驰骋疆场，开疆拓土？”
贾珣道：“臣不善征战，只是会多花时间去琢磨些制度。”
乾德帝笑道：“汝之大才，朕甚知之，只是仍有疑虑，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也是个爱惜自己的人，这也不坏。”
贾珣不明白乾德帝的意思，只是默然跟着。
“这天下很大，飞鸟无尽时，你这把良弓，朕可以一直用下去，你愿意为朕之所愿，射四海之飞鸟吗？”
这位皇帝要重用自己，贾珣心里是带着几分冷笑的。
一直以来，他一旦稍微有所成绩，就会很快被剥夺权力，总能给自己一个看来不错的职位，但实权却总是非常有限，而且掣肘极多。
他小心经营着自己的产业，也因为数次感受到被监视以及皇帝的暗示，不断的切割和分散，他也曾在其中感到前路唏嘘，但现实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在面对的现实中选择道路，不得不无数次的妥协，在尚且年轻气盛的年纪里，已有几分消沉。
这种消沉并非对于生命的厌倦，事实上他仍旧无比热爱此生，而是对于创造的怀疑，他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开拓局面，似乎只能在岁月铸造的旧路中蹒跚前行罢。
贾珣听闻此话，没有半点慷慨激昂，只是淡漠地回应道：“臣纵有此心，只恐怕才能有限，不能担当大任，且年轻疏狂，处事多有不周到的地方。”
乾德帝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接着便班师回朝，安顿好各路兵马。
开始处理铁网山事件之前，乾德帝乾坤独断，给予了贾珣一个新的任命，这个职位是国朝首设，名曰参政使，品级为正三品，官职描述也很简单，厘定制度，颁行天下，听政内阁，备上咨询。
名曰参政，实为定制，皇帝明显要借用此次大乱，进行制度的大改，而贾珣为官数载在制度建设上的成绩，得到了他充分的认可，因此破格设用新的官职。
任何人得到这样的重视，很难不感恩奋进。
但贾珣接到这个任命之后，只将自己关在府里，并没有去见任何人，所有上门求见的人都被礼貌的拒绝了。
在这孤独的静思中，京城却一点儿也不平静，叛军派来接应家眷的军队并没有如愿以偿，他们没有跟上叛军溃败的速度，甚至同样出现了内部的分裂，除了少部分忠诚且勇毅的士兵艰难突破重围，大部分却留在了京城。
但纵然有分歧，多年以来，高门之间多少都有些旧谊。
因此即便是在战场上方才为敌，回京之后，总还有些念旧情的人，游说拜访，想要救下旧友的家眷。
自从皇帝对贾珣的任命宣告后，任何人都知道这位颇有理财之能的年轻将军，将会成为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在这个时候，他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皇帝的决定。
但通辽伯府大门紧闭，游说无门，于是这些人也转变了思路，将主意打到了和通辽伯府只有一街之隔的薛宅上。
薛姨妈送走了南安太妃派来的人后，也决定先关两天的门再说。
宝钗入了夜，方才从新平郡主府离开，回到了薛宅。
一则是和黛玉说近来这段日子里生意上大的变化，另一边黛玉也要和她商议要纳她过门的事。
纳妾的事，贾珣是不会自己参与的，由黛玉完全负责安排此事。
这段时间，黛玉还为荣国府的事情担忧，但每次见贾珣的时候，却总见他沉吟，时而望着天空发呆，有时皱眉，有时大笑，却并不与自己说。
因此也并没有说这些，只是会陪着他发呆，并不谈太多的东西。
告诉他过些日子要接宝钗过门，他也只是点点头，脸上短暂地浮现出笑意，又很快归于寂寞。
贾珣离开这段时间，宝钗和薛姨妈深谈了两次，最初的隔阂也逐渐消磨，而感受到母亲关心的宝钗，也多了几分理解。
瞧见宝钗回家，薛姨妈当时正在抹骨牌，当即放下牌，几个管家媳妇也知趣，当即便笑着离开了。
薛姨妈起身笑道：“宝丫头回来了，林丫头那边怎么说的。”
“和原本说好的并没什么不同。”宝钗道，深深看了薛姨妈一眼，劝道，“前面府里都闭门谢客，并不接待访客，妈妈这里却成日里接待那些想要请托求情的人，会不会不太好。”
薛姨妈却笑道：“宝丫头固然是懂事的，自小读书识字，比好些男子更有学识，比起我来，更是要好不知道多少，但有些事的看法，却未必那么对。”
宝钗笑盈盈地看着她。
薛姨妈道：“这通辽伯府的门面，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林丫头，何况自来见她处事，也当得这个家的，但你也知道，人和人相处，总还是有点回旋之处才好，我这身份正好合适。”
宝钗没好气道：“妈妈倒觉得是多光荣的事呢。”
薛姨妈叹道：“你父亲过世得早，我也算见惯了人情冷漠，如今他得了重用，就算我不懂朝廷的事，也知道必定要职了，所以你瞧，往日里轻薄的人，如今哪里还敢轻视，光荣不光荣我也不晓得，但知道冷落的滋味，如今这许多人捧着我，我高兴一下，又何妨呢？”
宝钗虽觉得不好，但想起往事，又不免几分心疼，原来她是个这么幼稚的人，曾经的风霜却让她成熟，或许如今的任性，才是她的幸福吧。
心里又想，他自己风流惹的事，自己何苦去操心，随她好了。
“对了，荣国府的事，林丫头那边怎么说？”薛姨妈问。
宝钗道：“林妹妹没说，怀玉也没提过，妈妈在担心姨娘吗？”
薛姨妈摇头道：“我却不担心她，可没少你闲话，后来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虽然这样讲，难免还是有几分情谊在。
宝钗道；“如今荣宁两府上男丁大都去了南方，府上要么是些姑娘，宝玉又理不起事，听说还是兰儿出面陈说利害，方才免于受到兵马过府的侮辱，姐妹们一起长大，好歹还是想搭救一番，但我想，林妹妹必有打算的，却也不必咱们去担忧了。”
薛姨妈道：“你说的对，是这个理儿，等你过了门，早早生个胖小子才是正理儿，莫要和林丫头争，怀玉这人，虽然对女子十分宽容，但涉及到大节的，不是个能揉沙子的人。”
宝钗瞧着她越发鼓起来的肚子，道：“我哪里就这样糊涂了，妈妈还是少见外人了，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薛姨妈道：“我知道，哎，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感觉几十年发生的事，也不如这一二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