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柔目光落在姜婉身上，冷笑道：“整个屋里的人，怕只有姜婉是无辜的，你们站在这里的人，有谁不是无辜的！有谁不是各有算计？！”
“你先放开县主，有什么事要求尽管提。”姜婉看到万柔不管不顾的狠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抵着嘉阳县主脖子上的匕首，越收越紧，嘉阳县主不停地往万柔身上靠，试图远离刃口。
两人相贴极紧，嘉阳县主没有办法，几乎是压在万柔的肚子上，却又不敢压得太重，毕竟万柔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骨血。
“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恨没能捅在太子的脖子上！怎么就捅歪了呢？”万柔没有理会姜婉，视线移到刚刚止住血的太子身上。
“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了除去淮郎之外的男人，反正都是要死，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太子早就——”
“动手！”眼看着万柔就要说出口来，太子红着眼大声吼道。
咻咻！
两道破风声齐齐出现，万柔左右同时射过来两支玄铁箭镞。
一支射穿她的脖子，一支射穿她的肚子。
万柔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鲜血不断从嘴里涌出来，禁锢住嘉阳县主的手，瞬间失去了力道。
嘉阳县主趁此机会，反手推开万柔，往姜婉这边跑过来。
因为太着急，踩到裙角，径直扑在姜婉身上。
姜婉下意识接住她，看到站着万柔嘴里，锁骨上，脖子上，肚子上，鲜血汩汩涌出，神情凝固在疯狂的时刻，瞳孔渐渐涣散，身体往后一倒，砸在软和的床面上，发生一声闷响。
正在这时候，帝后同时到来。
太子的暗卫上前查看，确定万柔已经湿透，回头对太子点头。
强撑着太子终于放下心，在皇后拽着张太医过来时，安心的晕死过去。
半个时辰后，姜婉给嘉阳县主盖好被子，转头叫上陈若若到外间来。
“你什么时候和嘉阳县主有来往了？”
陈若若咬着下唇，思考了下，还是决定就告诉她：“定远侯府家的太夫人给姑祖母送了帖子，替文国公家的三公子来打探口风。
姑祖母在信里面叮嘱我，一定不能让你们大房的人知道，我是直接从洛城坐车到定远侯府的。
今天嘉阳县主接我进宫，说是要去看望下万良娣和她的孩子。万良娣看起来是在养胎，实际上被软禁了。
嘉阳县主应该不清楚东宫的情况，万良娣话里话外，想请太子也来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冯良娣没有接话，县主应下了。”
“嘉阳县主到底知不知道东宫是什么情况？”姜婉忍不住摇摇头。
“她知道的应该不多。”陈若若回头望着躺在床上的县主，心里突然有点羡慕她，“从前县主在王府的时候，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嫁去文国公府这些年，反倒越来越像个小姑娘。
若万良娣真的因孕受宠，万老爷怎么可能没办法进京？她生母又怎么会等了那么久才进宫一次？”
姜婉跟着回头，想起上次嘉阳县主来东宫，便是帮乔玉书，这次进东宫，以为万柔和太子是一条心。
没想到，万柔和冯良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收回视线后，姜婉盯着陈若若看了好一会儿：“文国公府是不错，老国公只要在一日，他们家就不会出现问题，你这么聪明，想来嫁人以后，也能过得很好。”
赵总管过来请姜婉去见皇帝，出门时，恰好碰到文国公和文国公世子父子二人。
姜婉和他们见过礼，便跟着赵总管离开。
走了两步，姜婉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看了眼，只看到文国公进屋的背影。
上次在金銮殿外，文国公对她似乎就有点敌意。
这次他们父子二人过来，作为嘉阳县主丈夫的文国公世子，也就不悦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匆匆进去去看妻子。
作为公公的文国公反而一直若有若无的关注她。
如芒在背的感觉，姜婉很不喜欢。
来到东宫正殿，太子妃和皇长孙也在这里，同时还有太后身边的嬷嬷在这里。
罗统领已经问过姜婉，皇帝也没有再提太子和万良娣，只安抚了她几句，还让太子妃有空可以多请姜婉入宫。
姜婉躬身谢恩，告辞准备离开，身后传来文国公世子的怒吼。
“陛下！她不能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姜婉身上。
文国公世子跨过门槛，快速来到皇帝跟前跪下，抬手道：“陛下！县主刚刚醒来，臣和父亲仔细问过她，万良娣突然行刺太子殿下，这件事有蹊跷。”
皇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良久才问：“什么蹊跷？”
跪在地上的文国公世子无比认真的道：“臣怀疑姜氏和万氏合谋，企图谋杀太子！请陛下彻查！”
“姜氏是进宫来看望太子妃和朕的长孙的。”皇帝沉声回道。
太子妃心头狂跳，连忙站出来解释：“父皇，皇儿之前染了风寒，顾少夫人大前天就送了帖子进宫问候，是瞧着皇儿这两日没好，儿臣才应她进宫的。”
文国公世子神色严肃道：“太子妃娘娘，姜氏进宫看望皇长孙和谋害太子并无冲突！”
皇帝忽然笑问：“哦？你可是已经有了证据？”
“自然！在万氏寝屋的妆奁中，发现了她和姜氏的通信！”
“你和万氏有书信来往？”皇帝并不相信，自从陆将军整顿禁军之后，宫里进出的苍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自是没有。”姜婉不相信文国公世子会这么鲁莽的跳出来，肯定还有其他证据。
文国公世子转头看向皇长孙：“姜氏不止要谋害太子，甚至也对长孙殿下动了手！在长孙殿下书房里搜出了有毒的香囊，张太医正在查验。”
“香囊？谁的香囊？”太子妃心如电转，下意识看向姜婉，难道是上次姜婉送给她的蜀锦？
她的确做了香囊给儿子，可齐太医查验过，没有问题的！
等等，齐太医是姜婉的人！
太子妃心神慌乱之时，皇长孙站出来回道：“既然张太医在查验，我们等着便是，我相信顾少夫人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儿子的话让太子妃暂且冷静下来，伸手紧紧抓着儿子的手。
皇帝淡漠点头，也没有叫文国公世子起来。
等了约莫两刻钟，文国公匆匆求见，跪下替儿子解释：“陛下，大郎性子单纯，被奸人利用。”
他看了眼姜婉，认真回道：“姜氏和万氏并无牵连，长孙殿下的香囊也已经查清楚，是万氏身边的侍女所为，目前已经被带进天牢，听候审问。”
文国公世子难以置信，在父亲的眼神示意下，只能低头认错。
皇帝正要开口，门外是顾淮和陆忠求见。
“宣！”
他们进来后，解释了前因后果，万氏身边的侍女和太监，为了替主子报仇，胡乱攀咬，太监已经自尽，侍女被拦住，已经打入天牢。
姜婉在听到这个解释时，忍不住翘起唇角，她和太子不是一路人，万柔死前也只想拉太子陪葬，从来没有想过对付自己。
突然埃安万柔身边的侍女和太监要主子报仇，难道不是要找太子报仇吗？
怎么找上了她？
陆忠说完，继续道：“目前了解的情况是这样，只是其中疑点重重，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调查清楚。”
皇帝望着文国公父子，闭了闭眼，心里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原本的担忧中生出一丝怒火来。
“好，你跟朕这就回勤政殿！”
离宫之前，皇帝亲自安抚姜婉一番，赏赐了她一杆秤，纯金做的，还交代顾淮亲自送她回家。
马车里，姜婉把玩着手里的金秤，笑眯眯对顾淮道：“陛下看样子猜到了是谁要诬陷我，拿着这个封我的口呢。”
“是冯良娣站出来帮了我们。”顾淮忽然道。
“我知道。”姜婉抵着头道，“当年明妃郁郁而终，太祖临死前悔恨，召见明妃的弟弟入宫，赏赐一杆玉秤给他作为补偿，希望明家能原谅太祖。
太祖去后，明家举族搬迁回原籍。此后四十三过去，明家后人科举入仕，被新帝火速提拔至宰相，当权十三年，卷入夺嫡之争被判斩首。
明家族长火速送回太祖赏赐的玉秤，保住明宰相的性命，自此玉秤等同免死金牌便在后世皇帝中流行开来。”
姜婉摩挲着金秤，抬头问顾淮：“陛下要我们原谅太子这一次，可是太子会对我们善罢甘休吗？”
顾淮握住她的手：“皇后会引导太子回到正途的，冯良娣这次惹怒太子，是皇后保住了她。”
“顾晏清，我们根本不能独善其身，你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诬陷我吗？我帮了太子妃，还和萧二娘去了韦家。
萧家接手洛城的案子，在太子眼里，肯定会因为顾家的关系而包庇陈家，他身受重伤还能联手文国公父子诬陷我。
现在他发现，冯良娣居然也在帮我们，你猜，以太子那急躁多疑的性子，晚上能不能睡着？”
姜婉推开他的手，将金秤仔细收起来：“我希望将来用不到这个。”
说完，她闭上眼睛，万柔这一死，万家怕是要保不住，太子定会在皇帝动手前动手的，不然万家银子的去向，肯定会查到他头上。
万柔死前要说的话，那个打入天牢的侍女肯定知道。
入夜之后，姜婉带着霜雁出门，来到天牢门口，和陆夫人会面。
“只有你一个人来？”陆夫人有点惊讶，“晏清呢？”
“皇后召婆婆进宫，他不放心，跟着去了宫里，所以只有我来了这里。”姜婉看了眼戒备森严的天牢。
门口站着的还是上次看门的守卫，只是他这次不敢亲自上前迎接，眼神带着歉意，似乎在说：见谅。
陆夫人想起宫里的污糟事，笑着摇摇头：“跟我进来吧。”
来到关押万氏侍女的牢房前，姜婉认出了她。
是万柔身边的明儿。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铁链穿过她的琵琶骨，不过身上并没有受刑的痕迹，反倒是右肩膀有摔伤的骨折感。
陆忠坐在牢房里的茶桌前，见陆夫人出现在眼前，立刻起身迎上来，脸上露出违和的笑容来：“夫人怎么还亲自来了？不是说我派人去接这丫头吗？”
带着姜婉进牢房，陆夫人直接坐在陆忠坐过的位置上，端起他喝过的茶，任由丈夫捏肩捶背，抬头望着面前的明儿道：“这丫头陛下想叫你直接灭口对吧？”
“夫人真是料事如神，这丫头知道的事情有点多，陛下听了，震怒不已。为了皇家的颜面，这件事不宜公开宣扬，只能烂在天牢里。”
陆忠看着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明儿，目光一直盯着姜婉，心里很疑惑，她到底还有什么没有交代，非要单独告诉姜婉呢？
姜婉走到明儿跟前，查看了她的胳膊，问题不大，只是脱臼了，便转身搬来凳子，踩在凳子上，给明儿的骨头扳正回去。
咔嚓！
明儿惨叫一声，随即大口喘着气，感觉轻松不少，望着姜婉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担心的看着她身后。
姜婉又倒来一杯水，喂给明儿后，她才道：“你不用担心，陆将军和陆夫人是不会泄密的。”
想了会，明儿才低声道：“万家大半的家产都换成了银子送给太子，太子要造反，他逼皇帝退位，还有，蓉儿姑娘在冷宫。”
“我都知道。”姜婉很可惜，万柔最后选择和太子同归于尽，结果还失败了。
明儿惊讶了会，随即失笑：“也是，你和顾公子都是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太子要做什么，我只是恨，恨小姐动手的时候，没能帮到她一把！”
姜婉没有说话，转头又倒了一杯茶，要走时，陆夫人按住她的手：“蓉儿？你们说的哪个蓉儿？”
“夫人既然猜到了，何必再问我呢，顾家全力保护的蓉儿，除了薛蓉还会有谁？”姜婉慢慢推开陆夫人的手，转身来到明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