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嫣沉默了，不知道自己是已经没力气说话还是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这么看着他，用满是探寻的眼神。眼泪掉下来了也没管，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膝盖，连呼吸都变得刺痛。
这瞬间，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到底两个人是不是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或者根本说不清楚的想法差距。
半晌，她觉得眼睛酸，大概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这才重新低下头，伸手拿过那个牛皮纸袋。
罗寅在看到她从纸袋里抽出协议的时候才彻底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按住她的手：“老婆。”
他又错了，错在不该把这份东西重新摆在她面前让她做抉择，错在不该在她情绪已经这么波动的情况下还跟她起矛盾，错在明明知道孩子这件事不该现在就讨论，却还是拉着她不停地车轱辘。
他说要撕合同，那是想结婚；但是如果她现在把合同撕了，可能他们两个在今晚就彻底结束了。
不行，他不接受这个结果，她是他爱的人，她肚子里还有他和她的小生命，他还为他们一家三口规划了很美好的未来，他不允许今晚就结束。
“你必须今晚就终止协议吗？”景嫣眼角还挂着泪，声音也轻轻的，耳边却像是放了十几台鼓风机在不停轰鸣。“确定了吗。”
“不，不要。”罗寅几乎是在央求她。“我不想分手，景嫣你冷静，我再也不提撕合同的事情了好不好？宝贝你冷静。”
“是你说要撕合同的。”景嫣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我没有说要分手，也没有想过合同到期之后要做什么……我就是害怕孩子会变成我们两个之间的筹码，会让你以为我是在用这个孩子威胁你，我就是害怕……是你说今晚撕合同的，但是只有我有毁约的权利……如果你想结束合同，那就我来。”
“我真的错了好不好？我不是想今晚就结束的，我真的……”罗寅也慌了。“你把合同给我，我们以后再也不讨论撕合同的事情了好不好？”
“合同放在我这里……我不同意，我现在不同意，你要是……”景嫣颤抖着把合同装回牛皮纸袋里，死死抱住，整个人缩成一团。“你要是非要这样的话，我不同意。”
罗寅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异常，立刻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直接跨过茶几坐到她身边，懊悔又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却被她推开。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这样。”
“那我们就不撕合同了好不好？”罗寅看她这个样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宝贝你现在生病了，身体很不好，我带你回卧室休息好不好？”
情绪始终没能稳定下来，再加上刚刚还受了刺激，现在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完全看不到任何血色。眼泪还在往下掉，根本止不住，整个人也依旧在颤抖，像是行走在寒冬里。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垮掉的。
没再等她回应，罗寅把她打横抱起，送回主卧。景嫣像是才回过神，用被子裹住自己，连脑袋也盖住，抽泣声愈发明显。
家庭医生在十几分钟之后赶到，罗寅退到床的另一侧，忧心忡忡地看着医生给她检查身体。
“整体来看不是很好，身体状况还勉强可以，但是精神很不好。因为目前情况比较特殊，不能随便用药，镇定的量已经是最低了，能让夫人睡个好觉。”医生轻轻叹了口气。“精神波动比较大，大概是过度疲惫导致的。如果可以请假的话，我建议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对夫人好，也对孩子好。血压已经勉强恢复到正常，身体没有大碍，主要是情绪上。”
“我知道了，谢谢。”
“夫人应该是第一次怀孕，身体的承受能力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好，所以希望您能多加陪伴，尽量少让夫人超负荷工作。卧床没有太大必要，保持正常的生活作息就好了。”
“好的好的，谢谢了。”
“没事。”
两个人退出卧室，罗寅拿了张助理之前交给他的检查报告给家庭医生看过，仔仔细细地分析了目前景嫣的状况后，家庭医生先行离开。罗寅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他开车出去后，匆忙折回主卧。
景嫣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着，罗寅小心翼翼把她怀里抱着的牛皮纸袋抽出来，放回暗格里，这才轻轻钻进被窝，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她的手是冰凉的，那瞬间他心里甚至炸开了某种害怕什么东西从他生命中抽离的感觉，真真切切地令他不知所措。
哪怕已经睡着，她的睫毛上也还沾着泪水，不时的颤抖更是让他心疼到极致。
怎么会因为有了他的孩子就害怕成这样，甚至认为孩子会成为他们之间维系感情的筹码，或者是给他的威胁？他们的感情又什么时候需要筹码来维系了？
是因为他没给过她足够的安全感吗，还是因为那份合同横在他们中间太长时间了？合同……就不该存在的吧，不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身体就不好，还要承受那么大的刺激，甚至晚饭都没让她吃完就匆忙回来解决这件事，这样算下来，他真的该死。
早上醒来的时候，察觉到怀里空了，罗寅瞬间翻身坐起，直接跳下床往外跑。
他不知道现在她的精神状况恢复到了什么样，更不知道她这么大清早的跑去了哪里，要是真的去医院把孩子……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急匆匆拿了车钥匙出门，正好接到张助理的电话，烦躁地按下接听，踩下油门。
“罗总，是您同意夫人回来继续工作的吗？”
急刹车的声音在原本寂静的马路上拉出剧烈的噪音。
“你说什么？”
“昨天夫人晕倒的时候正好在开集中讨论，我听夫人的小助理说了，当时夫人已经把之后的工作全部安排下去了，但是因为昨天的突发状况，设计部门的工作有所停滞，纽约项目那边的进展推不上去了。我刚刚听设计部门的员工说，今天夫人五点多就来公司了，来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继续工作。其他员工来打卡上班的时候还被叫去办公室开了个会，说是夫人跟大家道歉了，因为耽误了大家的进度。”
罗寅狠狠地掐了掐眉心，重新踩下油门：“我现在去公司，你去设计部门叫景嫣，让她去我办公室等我。”
“好的罗总。”
“在我到之前，让景嫣在我办公室里休息，空调温度不要太低，给她拿毯子。倒点热水，点好热粥放我办公室，或者你直接监督她喝掉，我马上到。”
“好的罗总。”
挂掉电话，罗寅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车速拉到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