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京，她才知道王平的处置所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处置所一直游离在体系之外，是个试验性质的项目，目前正在全国几个异端高发的一线城市试点。除了X市进入试点名单的还有上海，深圳、广州、厦们等。
在几个边疆省也有试点，但处置的方式和大中城市完全不同。那里的战斗简单粗暴，调查之后就是毁灭。
异端不能被普通人知道，否则整个社会秩序都会被动摇。因此在高层中知道异端存在的人也很少。因此各地处置所能够获得的资源和权力也很有限。
但王平不一样，在他的领导下，X市处置所已经能够达到自给自足，甚至还有条件建立一个罪恶的研究所，用来窥探异端的秘密。异端在他眼里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而是可以被掌握的秘密武器，如果掌握了这种武器，国家将掌握前所未有的力量。这当然是王平表面上一直所宣扬的。
但国家根本不相信异端的存在和力量。控制和利用异端的试验从来没有成功过。上面也一直在限制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但问题是，王平已经说服了高层，至少是获得了他们的默许。
问题是如果他有私心的话，一个掌握了异端力量的野心勃勃的官员能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衣雅教授，我知道你不赞同我的理念，但现在根据我们传回来的情报，过去一年，境外国家异端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如果我们不研究，他们难道不会去研究么？如果他们比我们早得掌握了异端的力量，你觉得他们是会和我们分享，还是用来攻击我们？”
“王平所长，我是个学者，我赞同研究，但我不赞同你的研究方式。那些异端也是生命，我们应该尊重生命。”
“异端在残害别的生命的时候显然不这么认为。”
衣雅哑口无言，双手叉在胸前，一言不发。
“好了，方法论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谈。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让苏小茜醒过来。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平所长，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受？”
“感受？”王平想了想道，“记不清楚了，好像没有什么感受。”
衣雅笑着说道：“那说明你至少还是个人。普通人很少能够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和感受。因为震撼太强，我们的大脑选择封存了那些记忆。人类虽然是残忍的动物，但对于残杀自己的同类我们依然有所保留。很多人的精神甚至难以承受，会出现一系列精神问题。忘记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明白你想要表达什么。”
“小茜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在你们征兆她之前，她的生活虽然谈不上美好，但起码没有这么血腥。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做了什么？被女妖附体，接触各类可怕的案件，还有近距离屠杀掉其他同类。”
“那些是被异端附体的异鬼。”
“但他们看上去都是人类。而且女妖的战斗方式您应该也见识过，这些都对她的精神产生了巨大的压力。我听说她最近还伤到了几名和她一起训练的士兵。”
王平苦笑道：“何止是伤到啊，她彻底失控了，杀了十几名士兵。”
“什么？”
“就发生在四天前。而且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失控了，前一次，三名士兵被她扭断了脖子。当时她也昏过去了。不过第二天就苏醒了，醒来之后，就像失忆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嗯，我有点明白你的想法了，你的意思是苏小茜的大脑封存了她的一部分记忆？”
“嗯。如果你好好研究过苏曜的工作日志，就应该知道实验体38号吧？”
王平想了想道：“那个生日数字杀人狂？”
“他可以抹杀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每杀死一个这样的人，他的力量就变得更强，但在一次战斗中，脑部受到重击，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之后，他原来被占据之前的人格又重新出现，而他的能力也消失了。”
“那会不会.......”王平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团了。
“所以你最仰慕的前同事的女儿能不能醒来并不重要，你更关心的是你手上用来震慑其他异端的人形兵器还能不能发挥作用，对吧？”
“我是想维护现在的社会秩序。”
“呵呵，王平，对你的过去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你也许能愚弄别人，但愚弄不了我。”
王平笑眯眯的样子，显得一脸无辜，人蓄无害。
衣雅的愤怒就像是打在了一块软绵绵的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失忆的情况极少发生。在87号实验体中，苏曜不是切下过异端的一小块脑组织么？实验体表现出失忆的症状，但这并不影响他吃掉其他人类的脑子来获得知识和信息。所以，苏小茜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等她醒来了。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我希望能由我负责对苏小茜的治疗和日后的管理。”
王平看着病床上痛苦挣扎的苏小茜，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当然，苏小茜不是一直都由你负责么？”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小茜看到灰红色的墙纸，温暖的黄光，还有一阵馨香。
苏小茜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闻了闻上面的味道。没有血腥气，只有香皂的清香。那种最常见的香皂味，简单得让人觉得踏实。
“我又做噩梦了？”
她醒来的房间也如香皂一样简单，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书桌上打开着几本书，旁边的散落的稿纸上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很工整，很好看。
这字迹有些熟悉。
房间里唯一的装饰是一个玻璃蚁穴，在房门的正对面，占据着半面墙体。两面玻璃之间是细细的土壤，玻璃之间的距离很短，使整个蚁穴只能向纵深发展。透过玻璃就可以看到错综复杂的蚁穴通道，密密麻麻的如同叶脉一样遍布了整个玻璃墙，而所有的通道都指向了蚁后，那个乳白色，拖着巨大身体，不停地在生育、繁殖的蚁后。
整个蚁群无声无息地在劳作、哺育、繁殖，分工细致，有条不紊，呈现出一种统一秩序的美感。但把这种东西摆在房间里，而且很明显是个女性的房间，多少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