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宇枫目睹此景,并未言语,只是冷眼旁观二人的表演。这个所谓的外祖母,柳氏,自他有记忆以来,便鲜少相见,更无亲近之感。尤其是母妃离世后,这十余年间,更是未曾谋面。今日突然造访王府,他岂会相信仅是单纯的探望。思及此处,他也只是眉头紧蹙,凝视着柔珂与柳氏。
此时,柔珂见欧阳宇枫沉默不语,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底气,心想有柳氏这位外祖母撑腰,哥哥必然会打消收芳华园那贱婢为义妹的念头。想到此处,她便松开了柳氏,取出帕子按压着眼角,眼睛微红地抬起头,看着柳氏和欧阳宇枫,轻声说道:“哥哥,我深知你是因为茵茵的容貌与母妃略有相似,才会多照顾她一些,并非真心要收她为义妹,对吗?”
“什么?宇枫,你竟要收一个奴婢出身的女子为义妹,让她与柔儿平起平坐?”
柳氏听完柔珂所言,故作惊讶地看着欧阳宇枫问道。
未等欧阳宇枫答话,柳氏又开口教训道:“宇枫,老身知晓你性情淡漠,这些年与我这个外祖母也不怎么亲近,可柔珂毕竟是你的妹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你怎能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不顾她的颜面,让她日后如何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欧阳宇枫闻听柳氏这般言语,立刻开口打断:“外祖母不必担忧,认下茵茵为义妹,也是为了柔珂的名声着想。前些日子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如今已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柔珂善妒,容不得人。妹妹已然及笄,这些话语对她的名声有害,更会令百姓误会我们宸亲王府是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地方。柔儿向来乖巧懂事,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会想通其中关节的,不是吗?”
欧阳宇枫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地盯着柔珂,柔珂见此情形,便知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即便柳氏在此,也难以改变欧阳宇枫的决定。
但她心有不甘,想到那张酷似宸亲王妃苏音玉的脸,心中又生出阵阵恐惧,欧阳宇枫是否知道了什么?为何如此执拗?
她早在刚回王府之时,就已从皇后那里得知自己并非真正的柔珂郡主,欧阳玉婉。若想在王府站稳脚跟,坐稳这个身份,就只能紧紧依附皇后这棵大树,听从她的差遣,为她办事。若是那个贱人留在王府,即便她的身份不被揭穿,也会因她的那张脸,使自己失去父王的宠爱,逐渐失去眼前的荣华富贵,她绝不允许!绝不!
想到此处,她更是竭力挤出一滴眼泪,委屈地看着欧阳宇枫那张冷峻的脸,问道:“我自知那日是因我用人失当,未能管好身边人,才害得茵茵姑娘险些丧命,理应给予补偿。只是说到补偿,妹妹认为可以给茵茵置办一处宅院,再给些银子,让她恢复自由之身,此生衣食无忧,便已足够。毕竟她的身份来历不明,贸然认下,实非妥当。”
“够了!我主意已定,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欧阳宇枫面露不快,打断柔珂的话,一脸怒容地看着她,特意加重了“身份”二字的语气,令柔珂心中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强作镇定,拉着柳氏说道:“外祖母,你看哥哥他……”
柳氏见此情形,也不禁皱起眉头。她只知道中宫的女儿让她来给这个“假”外孙女撑腰,却不知还有这等事情。见这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只好开口做起了和事佬。
“好了,宇枫,柔珂是你妹妹怎可对她如此凶,你真觉着那女子不错,要认下做义妹,私下关起门认下就是何必要大张旗鼓举办宴会,你妹妹也是害怕失去你这个哥哥,她自小就苦,去佛寺修行回来,你们兄妹相聚甚少,才会感情淡漠,你就当怜惜怜惜她,让她少受些闲言碎语罢”
“外祖母不必多言,宴会请帖都已发出去,至于闲言碎语,宴会当日,必定会不攻自破,你久不来王府,今日既然来了就留下用膳罢,孙儿这就去安排”
欧阳宇枫说着就想往外走,柳氏见事已至此,无可转圜,只得宽慰的拍了拍柔珂的手背,随即对欧阳宇枫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老身只希望你们能善待柔儿,毕竟她是你娘给你留下亲妹妹,莫要因为旁人冷落了她,更要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保她一生衣食无忧,老身就不操心了,只是现下柔儿身边没有什么用着顺手的人,老身今日,给她带了两个”
柳氏说完就朝另一边的婆子使了使眼色,随即就见那婆子急冲冲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婆子,一个身材粗壮的丫鬟,一个面颊稚嫩的丫鬟,三人齐齐朝柳氏行了一礼,便安静的跪在地上。
柳氏见状,又故意开口问了问欧阳宇枫,“枫儿,不会怪我这个外祖母多管闲事吧”
“怎会,外祖母一番心意,孙儿自是不好说什么。”
欧阳宇枫说完便对门外的赵管家眼神示意他招待好柳氏几人,随后就对柳氏拱手作了一礼后就大步离开了。
柳氏见此情形,并未言语,只是面色沉稳地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三人,对柔珂言道:“柔儿,你且看这三人,皆是外祖母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年长的那位名叫田嬷嬷,精通医理;身材魁梧些的名叫柳喜,自幼习武,身手不凡,可保你安全;另一个名叫烟云,轻功出众,容貌姣好,日后随你出府做陪嫁丫鬟,也甚为妥当。”
柳氏介绍完毕,便抬手示意三人起身,同时吩咐道:“日后你们便留在柔儿身边,尽心侍奉,护她周全。”
三人齐声应道:“是。”
紧接着,柳氏又拉起柔珂的手,语气凝重地说:“柔儿,此后就让她们跟随侍奉你。若有何事,尽可吩咐她们去办。若有解决不了的,便带信给祖母,我自会为你解决。即便我这个外祖母无法解决,还有你的皇后姨母,她可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你呢。”
柔珂听闻柳氏提及皇后,便心知肚明这是自己派人送信出去的成果。这三个人,乃是皇后借柳氏之手塞给她的,一来是让她办事、传递消息,二来也是为了监视她。皇后娘娘终究还是对她心存疑虑。
想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倒在柳氏面前,眼神真挚而坚定地凝视着柳氏,说道:“柔儿感激外祖母为我这个外孙女精心谋划,恳请外祖母在皇后面前替柔儿美言几句。柔儿铭记娘娘的大恩大德,过些日子必定进宫向娘娘请安。”
柳氏闻听此言,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伸出手来,和蔼地说道:“你有这份孝心,也算是没有辜负你皇后姨母的一片苦心。好了,快快起来吧,你哥哥还等着我们去用膳呢。你扶着我过去,可别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是,祖母。”柔珂应声答道,随即小心翼翼地扶起柳氏的手,带着身后的烟云、田嬷嬷和柳喜三人,一同朝着东安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