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瑞笑,但那笑容里透出清清浅浅的苦涩,“你有没有听过张学友的那首《离人》?我唱给你听——”
“求你别唱了……休息吧……或者我们喝粥……”
他带着异样的声音响起:
“……离人放逐到边界 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 昼夜乱了和谐 潮泛任性涨退 字典里没春天……”
唱完他又说:
“你离开的这段时日,我才惊觉,竟有那么多歌词,是唱离别的,当了我的嘴替,贴切地说了许多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里话。
“我时而觉得等待没意义了,时而又觉得等待变得越来越有意义了,毕竟已经等了这么久,痛苦的过程,让结果显得越来越有意义。若你真的回来,我们真在一起了,这个等待的过程,会成为美好回忆。
“可你离开的天数越多,我越恐慌,一想到你可能再也不想回到我身边,你所说的我的狼心狗肺就开始撕心裂肺地痛,真的无法呼吸地痛,就像有好多个魔鬼在同时撕扯,痛不欲生……”
他的话像刀在剜她的心,终于惹得她崩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回归之后,她已不曾这么崩溃过。
她在泪眼婆娑中,心疼地拿过他正挂水的左手掌仔细瞧,好几处伤痕还没有完全恢复如初。
她埋下头,一遍遍亲吻那只手上的伤痕,“我懂,我都懂,因为我也经历过,撕心裂肺地痛,毁灭世界的痛……”
“是,你懂,你经历过,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你,撕心裂肺,和痛不欲生,都不是为了我,唉!”
这一声轻叹和哽咽,同时震碎了两颗心。
“如果我真的值得被爱,那为什么自始至终,不论是你,还是雨晴,都不愿站在我身边?
“最糟糕的是,觉得你们和我都尝试过了,也了解过了,但最终我还是被你们打上了‘拒绝’的标签。
“我这被分手的一方,感觉‘自我’被更深层次地否定掉了,很痛很痛。
“我倾尽所有来爱你,但最终逃离我,成了你生命中最大的意义,这是一份多么大的悲哀。
“你们两个女人都选择了逃离,对我潜在的打击特大,真的特别大。”
这些清浅的字句,扎得始终站立的夏琼依将人搂进怀里,紧到不能再紧还不够,她半弯下腰,亲吻在男人的发顶。
陆泽瑞环抱住她,在她腰间徐徐道来,声音嗡嗡的:
“消极时我就想,遥不可及才是最好的距离,没有期待,没有妄想。所有不合时宜的相遇都是遗憾。大部分深夜还睡不着的人,要么心里有故事,要么心里有故人。我曾路过你的心,不是我不想停留,而是你不肯收留。
“痛得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喝酒,好像只有把自己灌醉了,才能有醉酒的片刻不想你,不想你就体会不到那种无以复加的痛,然后,就这样恶性循环到医院里来了。
“我真不是故意自暴自弃的!理智上特别想控制自己,但是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了,厌食我控制不了,五脏六腑断肠的痛我也控制不了,这些感觉冷不丁就来袭击我,真的不是我想的。”
夏琼依满面泪光,不断亲吻,傻瓜,一边是吃不进东西空空的胃,一边又是酒精的刺激,不生重病都是万幸的。
她强迫自己振作一些,镇定一点,病号虚弱,她必须及时阻断坏情绪,让自己坚强起来。
她也要霸道一回,说:“疾病来临时,从不在乎你的财富或地位。健康的可贵胜过世间一切繁华。以后,你的身体你的胃,都是我的,你必须健康才行!关照我们的健康是一项神圣的职责!人的一生都该讲适度和节制!”
他很乖地“嗯”了一声,“我决定和伏尔泰一样明智,就是做一个幸福的人,因为幸福有益健康,健康又助力幸福,我的健康和幸福都归你享有。”
安顿人半躺好,夏琼依急急跑去洗手,又拧了条热毛巾,帮陆泽瑞擦着脸和手,查看他手上的伤痕,“当时一定很深,很疼吧。”
她知道,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喜欢不顾三七二十一,喜欢破罐破摔,用自残的方式纾解心头的疼痛。
刚受创的时候,神经末梢来不及给大脑传递疼痛的消息,身体就感觉不到疼……一旦神经反应过来,疼痛就默默地缓缓地一丝丝一点点渗透,表皮,真皮,血肉,骨髓……看似渐渐愈合,触景生情后再次剧烈袭来,新结的痂剥落,直至化脓溃烂,再疼痛,再修复,就这么反反复复……
“没怎么觉得。心里的痛更痛,反而很欢迎身体上的疼痛,觉得身体上有伤口是好事,因为可以抵消一点心里的痛。我现在理解了,为什么儿子生日那天你被烫伤之后,那么多水泡,我想想都疼,可你却没多大反应,还有说有笑,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感受吧。”
“嗯。”她鼻音浓重,又开始淌起泪来。
“你说,我们从这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经历,心里的痛楚大于身体的痛楚了?”
“嗯。”我承诺。
“因为不舍得对方再经历那种痛了,你说对吧?”
“嗯。”我舍不得。
“我还要治好你的眼泪,不让你这小泪包再掉一滴眼泪。”
“嗯。”我也努力让你看到明媚灿烂如阳光般的我。
“好吧,吃饭吃饭,我真的好饿!哎,你可是我和儿子两个人的解药。”
“嗯。”我知道,因为你们也是我的毒药,中毒到病入膏肓之后,还不想被医治。
“你是不是很爱我?”
“你怎么减龄像墨宝一样大了,是他兄弟吧?”想让我就犯,哼,没门。
“嗯哼,你有两个宝贝了。”
“喝你的粥吧。”我觉得也是。
“你怎么没上套?怎么没继续‘嗯’着回答那句‘你是不是很爱我’?”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你想得美,我才不要现在说。
“你也吃嘛,我想和你同吃一碗。”
“嗯。”我知道我有两个宝贝,还是两个爱撒娇的宝贝。
“唉,我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了。”
“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知行合一、亲身体验总是比纸上谈兵来得印象深刻。
“啊——我今天特想杀人!”
“哈哈哈哈……”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不再落泪。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幸福时刻,只因彼此都是对方的那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