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豫东乡村,家里亲人死之后,每隔一个七天要去坟里祭奠一次,一直连过五个“七天”,俗称“五七。”
这“五七”习俗由来已久,其中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和情感内涵。老人们常说,人死后灵魂不会立刻远去,而是会在世间徘徊一段时间。每一个“七天”,灵魂都会有不同的状态和需求。头七的时候,据说死者的灵魂会回到家中,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所以在这一天,家人会把屋子打扫干净,摆上死者生前爱吃的食物,还要在地上洒上一层草木灰,据说这样能看到死者灵魂回来时留下的脚印。
二七一过,灵魂开始慢慢适应另一个世界,但对阳间仍有眷恋。家人在祭奠时,会烧一些纸钱和衣物,希望死者在那边能有足够的钱财和衣物。到了三七,就更重要了。人们认为这时候死者的灵魂会在阴阳两界之间做最后的挣扎,家人要更加诚心地祭奠,祈求祖先保佑死者能顺利通往另一个世界。
四七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隆重,但家人也不会忘记去坟前添把土,烧炷香。而到了五七,那可是重中之重。传说五七这天,死者的灵魂要经过一座名为“望乡台”的地方,在那里,他们能最后一次回望自己的家乡和亲人。所以家人会准备丰盛的祭品,到坟前大哭一场,表达对死者的不舍和思念。
“五七”不仅仅是一种祭奠仪式,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和传承。它让生者有机会表达对死者的敬爱和怀念,也让整个家族在这个过程中更加团结。每一次的祭奠,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让人们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也更加敬畏生命的轮回。
我对“五七”的敬重,是从我奶奶黄秋菊讲述我爷爷刘汉山死后发生的一系列古怪事儿开始的。每到夜晚,我蹲在她身边,小猫一样温顺,她坐在煤油灯下,昏黄的灯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她压低声音,给我讲起了刘汉山死后“五七”的故事,那声音沙哑而神秘,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刘汉山死后第一天,魂魄飘飘荡荡,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他有家不能回,去哪儿也不知道。他生前就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做了鬼也是如此,左思右想,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去处。最后只能守着自己的坟堆过日子,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守着自己的破行李。
他太累了,浑身无力,索性就躺在坟堆上休息。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浑身奇痒无比,好像身上爬满了蚂蚁或蚊子。刘汉山睁开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身上真的趴满了豆子大小的鬼烟儿,这些小鬼正在疯狂地吞噬他的阴身!
刘汉山猛地站起来,连蹦带跳,好不容易才抖落掉那些小烟鬼。就在这时,一道亮光闪过,一只浑身白毛的狐仙站在他面前。那狐仙通体雪白,眼睛像两颗红宝石,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刘汉山,还认得我吗?”狐仙启口发声,那声音似人又似兽。
刘汉山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去年死在他家地里的那只白毛大仙吗?他怎么能不认识!记得去年马高腿带人用烟把大仙熏死在洞里,后来还把皮剥了,肉也分着吃了。当时刘汉山还劝过,说这白毛狐狸有灵性,杀不得。可马高腿不信这个邪,非要除之而后快。
白毛大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那是我的阳体,我的阴体一直在此等候你。走吧,随我去见土地爷,他已等你许久了。”
刘汉山跟着白毛大仙,懵懵懂懂地来到一个水晶碗口大小的洞口前。那洞口闪着幽幽的蓝光,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白毛大仙滋溜一下钻进去,灵活得像一道白光。
刘汉山犹豫了一下,他担心自己身高体胖,这么小的洞肯定钻不进去。谁知他一伸腿,身体竟然变得轻飘飘的,毫不费力就进入了洞内。
洞内别有洞天。刘汉山感到自己在飞,道路曲曲弯弯,左拐右转,但对他却没有一点障碍。四周是流光溢彩的洞壁,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发出柔和的光芒。不时有各色光点从身边掠过,像是活着的星辰。
大会儿,他们来到一片广阔的空地前。刘汉山一抬头,看到一座巍峨的宫殿,竟是琉璃瓦的建筑,在虚无的光线下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那宫殿极其宏伟,殿身的廊柱是方形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顶盖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殿宇的神仙气魄。
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殿前两明柱各有金龙盘柱,殿内为梵文天花和降龙藻井前后出廊硬山式,正脊饰五彩琉璃龙纹及火焰珠。面阔五间进深三间。殿内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
刘汉山暗叹一声,想不到这地下还有如此的建筑,简直比北京的故宫还要气派。他生前去过一次北京,远远地见过紫禁城,但眼前的景象比记忆中的紫禁城还要壮观。
刘汉山跟着白毛大仙穿庭过桥,来到主殿。土地爷已经坐在大殿等候多时。刘汉山望去,只见供桌后面坐着一位中年汉子,气宇轩昂,精神抖擞,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刘汉山心想,估计现在闹革命,那帮老土地公公被管制了,一批年轻干部上任了。
土地爷身着一袭青袍,头戴方巾,乍一看宛如一介书生,然而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本厚重的簿子,封面上赫然写着“生死簿”三个大字。
刘汉山上前恭敬施礼,说道:“土地爷,许久未见了。不知大仙将我召来,所为何事?”
土地爷微微一笑,说道:“刘汉山,你可知道自己阳寿已尽,今日特来拘你魂魄前往阴曹地府。”
刘汉山听闻此言,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说道:“土地爷,您可别拿我打趣,我刘汉山一生乐善好施、积德行善,从未做过亏心事,怎么阳寿就到尽头了呢?”
土地爷翻开生死簿,指着其中一行字说道:“你看,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刘汉山,生于光绪二十八年,卒于公元一九六二年,阳寿整六十岁。”
刘汉山凑近一瞧,果真如此。他顿时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我才六十岁啊,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土地爷合上簿子,说道:“刘汉山,你阳寿的确已尽,不过念你生前为人尚可,本神特意来给你指条明路。”
刘汉山一听,赶忙爬起身来,说道:“请大仙指点迷津。”
土地爷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刘汉山面前。他身材魁梧,比刘汉山高出半个头。他俯下身,在刘汉山耳边轻声说道:“刘汉山,你可知道,这茫茫人世间,实则暗藏着一种能够延续生命的秘法?”
刘汉山听闻此言,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瞬间闪过一丝求生的希冀。他急忙拱手作揖,声音颤抖地说道:“求大仙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
土地爷捋了捋胡须,神情严肃地说:“此法需寻得一件上古流传下来的稀世珍宝,名为‘续命珠’。此珠通体晶莹透亮,内蕴天地灵气,具备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只要你能寻得此珠,便可为自己延续十年阴间寿命。”
刘汉山听闻这番话语,心中又惊又喜,赶忙追问道:“敢问大仙,这续命珠如今身在何处?在下即刻动身前去寻觅。”
土地爷神情凝重地告诫道:“这续命珠深藏于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由一头修炼千年的灵兽日夜看守。若想获取此珠,必定要历经重重险阻,克服诸多艰难,你可有这般决心?”
刘汉山咬紧牙关,目光坚毅地说道:“只要能够延续性命,莫说是刀山火海,即便身处龙潭虎穴我也在所不惜!”
土地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递给刘汉山:“这是寻觅续命珠的路线图,上面标注了柱子的具体位置以及需要留意的事项。你要谨记,必须在五七三十五天内找到续命珠,否则即便找到了,也无法续命了。”
刘汉山小心翼翼地接过地图,只见上面绘着蜿蜒的山路,标着各种奇异的符号。最为醒目的是地图中央画着一颗散发着光芒的柱子,旁边写着“续命珠”三个小字。
“多谢大仙指引!”刘汉山再次躬身行礼,“在下这就出发前去寻找。”
土地爷摆了摆手:“且慢,你此去凶险万分,我让白毛大仙与你一同前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白毛大仙听闻,向前迈出一步,对刘汉山说道:“刘兄放心,有我在,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刘汉山感激地望着白毛大仙,回想起生前它死在自己地里的场景,不禁感慨不已。
土地爷又叮嘱道:“记住,续命珠虽可延续寿命,但使用之后会产生副作用。这额外的十年阳寿,你将以一种特殊形态存在,既非人类,亦非鬼魂,在阴阳两界之间徘徊。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刘汉山态度坚决地说道:“只要能再多活十年,亲眼看看我的子孙后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好,那便去吧。”土地爷摆了摆手,“记住,你有五次死而复生的机会,七天一道坎,务必在三十五天内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