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下坠。
身体在不断向下沉，意识被透明的布料裹挟，抓入层层的梦中。
“谢烛暝。”
“谢烛暝？”
顾澄鸢一声声呼唤着，对方在他身上写下了一行字，正是关于目前现状的提示——
“闭上眼，然后，呼唤我。”
顾澄鸢反复喊了数遍，他甚至产生某种疑惑，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呼喊的声音停下，顾澄鸢明白一个道理：
首先，谢烛暝想要得到什么？
其次，对于目前的状况，为什么他不选择帮忙。
最后，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做？
毫无疑问，狡猾的家伙乐于看见顾澄鸢无助的反应，欣赏他呼喊自己的名字。
从第一声开始，周遭的环境已经发生变化。
顾澄鸢攥紧的拳头松开，凝视自己的双手。
他朝着天空说道：“我不会在呼唤你的名字了，狡猾的家伙。”
诡计被识破，场景也在顷刻间发生改变。
原本不稳定的空间逐渐模拟成地球的环境，以顾澄鸢为中心，脚底开始向外扩散，蔓延。
形成最基础的土地，植被。
“嗯？”顾澄鸢微微挑眉，他能肯定自己是在员工宿舍里，为何闭上眼后，竟会见到如此的盛况。
而且...
顾澄鸢抬手，感受空气流动，以及微弱的花香味。
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真实，与普通梦境截然不同。
那难道是精神世界？
是他自己的精神世界？
“说起来，我把能力吞噬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澄鸢摩挲下巴，与其说是吞噬滨海医院的怪物，不如说是取回。
当攻击贯穿祂的躯壳后，能量就汇聚成星光，全部汇聚在自己的身体里。
“也就是说，现在我构建了和祂一样的世界？”
“啊，有点不爽啊...”
不是因为自己是怪物的身份，单纯是顾澄鸢不想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聆听信徒的话语需要莫大的耐心，顾澄鸢可不想当自己休息的时候。
脑子里全是其他人声音。
尤其是那种贪婪，被污染严重的人类，只会反复重复同一句话，十分聒噪。
“算了，到时候再看吧。”顾澄鸢耸耸肩，设想了之后的情况后，决定见招拆招。
只要他选择不去回应，不主动污染。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吧？
史上最懒惰的神明诞生了，他不希望自己的神国有任何杂质存在。
最好只属于他一个人，能够在闲暇时间晒晒太阳，感受大自然的魅力。
但...
“谢烛暝，你在这吧？”顾澄鸢喊了一声。
无人回答。
但他深知，那家伙肯定躲在暗处，顾澄鸢撇嘴。
“真是哪里都有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我不打算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顾澄鸢决定脱离这个世界。
苏醒或是其他什么，只要能离开这里，逃离谢烛暝，怎么样都可以。
双眸轻轻合上，顾澄鸢深呼一口气。
无事发生。
顾澄鸢：？
微风从脸颊拂过，四周的绿叶似乎动了动，他再次深呼吸，画面仍是不变的。
只有风中传来阵阵声音，回应他的疑惑。
“亲爱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你出去呢？”
“而且这是你的精神世界，你准备去往哪里？如果你要抛弃你的精神，岂不是只有死亡。”
“哦不，或许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死亡也是不行的了，还记得大眼怪吗？你和这个世界共存亡，你永远甩不掉的。”
言下之意，现在顾澄鸢被困在这里，而且无法甩掉谢烛暝。
“啊...真是很不好的消息啊。”顾澄鸢眯着眸子感慨，心里已经把某人暴揍三百多次。
偏偏谢烛暝装出浑然不知的样子，故意回道：“亲爱的，你对这个的掌控实在是太差了。”
“所以才会被我所控制，现在还被困在这里...”
“先找到我吧，就当是玩个小游戏，我会给你提示的。”
话语中的笑意快要掩盖不住，谢烛暝总是这种态度，顾澄鸢习以为常。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谢烛暝更加兴奋，像是了却一件困扰的大事。
也更加欠揍了。
顾澄鸢耷拉眼眸，在精神世界继续向前探索。
连指尖的触感都是新奇的，当顾澄鸢蹲下身子，感受草尖滑过手背时，甚至能听见一道道模糊的声音。
“所以...提示呢？”
顾澄鸢沉默片刻，花草的呢喃更像是新生命的低语，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只是为新生欢呼着。
或许他们是靠那群怪物的能力，变成这副样子的？
顾澄鸢只希望在未来，他的精神世界可以安分一点。
他漠视前方，继续往天际走去，狭小的区域就像是不断加载，为他展现全貌。
湿润的土地像是被雨水所浸泡，树叶上残有透明的露珠，顾澄鸢轻轻拂过，来到一片新的区域。
一片被坟墓挤满，到处是灰色墓碑的地方。
墓碑上攀附爬山虎这类的植物，沐浴在头顶的阳光中，亮闪闪的一片。
从远处看，不会让人回想起死亡与绝望，反而像是希望。
与新生。
带来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花样真多。”顾澄鸢感慨，既然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墓碑上会不会是认识的人？
但当他走后，竟写着自己的名字，恶趣味满满。
谢烛暝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怎么样亲爱的，喜欢我给你送的礼物吗？无论是是生是死，我们都会在一起哦。”
顾澄鸢身心疲惫，想咒他死大可直说。
不过生死都在一起？
脑中有一个想法成型，大部分人见到刻满自己名字的墓碑，都会下意识发怵。
选择离开此地。
顾澄鸢却蹲下来排查，注视这一块块的墓碑，竟会产生眩晕的症状。
毫无疑问，理智值会下降。
直到眼睛都感到发酸，顾澄鸢才在最中心的位置，找到刻上谢烛暝名字的石碑。
他抄起地上的铲子，以最大的力气把他的墓给掘了。
堆积的泥土被抛到上空，足足挖了2米的大坑，顾澄鸢才发现水晶做的棺材。
“哈...”顾澄鸢擦了擦汗，产生想去某个地方洗澡的欲望。
或许是为了回应，当他掀开水晶棺材后，里面竟是深不见底的水池。
“嗯？”顾澄鸢弯下腰，尝试将手放进去探一探，根本摸不到底。
可从外观察棺材，顶多几十厘米，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难道棺材里的水连接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想法刚刚产生，顾澄鸢的手便被拽住，大力向下扯。
“扑通”一声，坠入水中，无数气泡灌入嘴中，根本无法呼吸。
“呜呜！唔！”顾澄鸢下意识扑腾，很显然，他的水性并不怎么好。
外加上156次的溺水经历，顾澄鸢实在不想在此处停留太久。
头顶的水面上泛着涟漪，还有光线照进，顾澄鸢立刻摆动双腿，朝着上方游去。
可下一秒，那难缠的双手再次握住脚踝，用力向下扯。
顾澄鸢被迫来到谢烛暝的怀抱，被撬开嘴，任由舌头在口腔内搅动。
混蛋！
顾澄鸢一口脏话卡在喉咙口，难受的是他受限于人，更难受的是想骂人却骂不出口。
直到氧气被尽数掠夺，某人才大发慈悲般提示道：“亲爱的。”
“闭眼呼吸。”
话音刚落，犹如天旋地转，用力深呼一口气，顾澄鸢像是溺水的鱼，不断喘息着，察觉双脚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危险的海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某位狡猾的男性，单手扶着顾澄鸢的腰，将他禁锢在怀中。
“亲爱的怎么样？是不是一段很有意思的旅程？”
“不过我的演技很好吧，我能和你打赌，我绝对把那些家伙都骗过去了。”
“怎么样，亲爱的准不准备奖励我？”
顾澄鸢眯着狭长的眸子，一副猎物紧盯的神情。
“哦...你的意思是。”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瞬间从腰间掏出滨海医院带出的那把小刀。
“不可以对老公暴力相向哦，这样有损我们之间的稳固关系。”
谢烛暝眼疾手快，一记手刀劈过来，导致顾澄鸢脱手。
匕首在空中三百六十度飞速转动。
违反现实的原理，但顾澄鸢也未露出惊讶的神情。
毕竟连他自己，都暂且不清楚武器何时出现在腰间。
“我从没有承认和你的关系，你别给我瞎说。”
“而且你刚刚生气其实动了几分真情吧，怎么，被我戳中痛点了...”
“不懂得如何去爱的魔术师先生？”
瞧见对方露出些许破绽，顾澄鸢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飞速旋转的刀柄，果断划出一道痕。
足以将面前的一切斩断。
谢烛暝却没有拉开距离，竟用指腹接下攻击，嘴角仍挂着笑意。
顾澄鸢：？
怎么可能，他明明使用了十成的力量。
靠近谢烛暝是危险的举措，顾澄鸢旋转自己整个身体，迅速退后，将匕首牢牢握在手上。
他质问道：“你究竟是谁？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为什么你能进入我的精神世界，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谢烛暝摆手，故作思考状：“我想要做什么啊...”
下一秒，从后腰逃出一把枪，正是顾澄鸢弑神的那把。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亲爱的可以告诉我吗？”
顾澄鸢拧眉，照目前的情况，这家伙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他完全摆出攻击的架势，对准谢烛暝的心脏。
一副随时准备厮杀的表情。
“抱歉，那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告诉你了，只能想办法把你驱逐。”
谢烛暝毫不意外，耸耸肩道：“我要再重申一遍，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忍心把枪口对着亲爱的？”
“不过......”
谢烛暝流畅地上膛，他微微倾身，娴熟的动作下，那双野兽的眸子彻底露出来。
“猜猜看吧，在这个距离下，是你的刀更快，还是我的子弹更快？”
顾澄鸢轻笑，面对强敌，他从不会展现胆怯的态度。
“你听说一句话吗？三步之内刀更快。”
谢烛暝歪着脑袋：“好啊，那来试试吧，打到你脑袋的话，我可不负责哦。”
两人的战争一触即发，事实上，顾澄鸢不是非得与对方厮杀。
甚至将认识的人挨个提出，他最信任的人也非谢烛暝莫属。
但对方试探的态度太令人生厌，总是做出过界的举动，光是接吻就不知道过去多少次。
再者...
这种危险的感觉的确需要警惕，但也由衷让人...
“亲爱的，你兴奋了？”谢烛暝询问道，明明是他这么提问，但那张脸上，却洋溢着癫狂的笑。
相比之下，恐怕谢烛暝更加兴奋。
顾澄鸢抿嘴，他与谢烛暝绕着圈，寻找突破口。
“我没有，你不要随便揣测我。”
枪口上下点动，谢烛暝偏头，故作委屈的模样。
“我这怎么是揣测，说出正确答案让你不舒服了吗？”
“总将自己情绪得严严实实的小骗子？”
对，就是现在！
顾澄鸢可不会管谢烛暝那张讨厌的嘴在说什么。
此时的他，正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之中。
他准备冲上前去，刀尖与子弹快要擦肩而过时，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战斗。
[你们这两个家伙！！！不要这样做了！太不省心了吧。]
[特别是你谢烛暝，大哥失忆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闹吗？]
[还有大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错，虽然谢烛暝确实很讨厌很机车吧，但你也能总这样伤人啊，赶走了可没人帮我们了！]
恐惧之书从土地里钻出，将子弹弹开，顺便抖了抖身上的灰尘。
顾澄鸢的刀刃也因此换了位置，从谢烛暝的脸颊擦过，没有正中眉心。
恐惧之书扇动书页，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口头教训完还不够，又用边角敲击两人的脑袋。
[真是的，一点都不省心，我知道你们不怕死，这里死了也不会怎么样。]
[但是会元气大伤的好不好，现在人类已经拥有控制神的技术科技了，你们就不能省心点吗？]
第一下敲击是为了提醒，第二下，第三下就变了味道。
好吧，可怜的恐惧之书天天当牛做马，何尝拥有如此报复人的机会？
等到第四下，第五下，眼瞧着两人的神情愈发凝重，他立刻认怂。
恐惧之书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契约物，他缩在两人的阴影中，声音越来越小。
[该...该说的我说完了，反正不许打架了，听到没有？]
顾澄鸢将匕首收回去，他也是性致来了才会切磋，可谢烛暝却再次拉住他的手。
弑神的枪被塞入自己手中，谢烛暝包裹住顾澄鸢的双手，将枪口对准自己。
“究竟我要怎么做，亲爱的才可以相信我呢？你会对不喜欢的这么做吗？”
“偷偷在暗地里观察，有危险就冲过来救你，而且什么都听你的话。”
“顾澄鸢，你到底有没有心？”
连恐惧之书都看不过去，大声嚷嚷着。
[大哥！您真是负心汉！我都看不下了，真的！]
[谢烛暝这混小子明明早就改头换面了，您为啥总是针对他，怀疑他。]
[他可是咱们得力的打手啊！之前还帮您完成那么多事情。]
顾澄鸢保持沉默，他被一人一书控诉，从头到尾审视他们的动作。
愚蠢的小弟已经被欺骗，顾澄鸢却将枪口往上抬，对准谢烛暝的脑袋。
“你不怕我直接开枪吗？”
谢烛暝缓缓摇头，无怨无悔的样子：“我不怕。”
可下一秒，顾澄鸢却按动扳机，“咔吱”一声响，无事发生。
顾澄鸢无语地收回手枪，他早就知道如此。
“拿没有上膛的东西忽悠我，你以为我好欺负吗？”
“什么时候你真的敢把命交到我手中的时候，或许我会相信你的忠诚。”
谢烛暝高举双手：“我一直如此，我会向亲爱的证明的。”
顾澄鸢语调上扬：“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恐惧之书在下方瞧来瞧去，所以，这是已经和解了吧？
他融入不进两人的话题中，但他带来重要的情报，还得告知自己亲爱的的大哥。
[哦哦哦！对了对了，先不要管这些东西了。]
[大哥，您在副本里带的东西快拿出来吧。]
对，差点忘记了。
如果再不拿出来，会不会因为窒息而死？
虽然不知道怪物是否存在这个概念。
“嗯，差点就忘记了。”顾澄鸢站直身体，一只手摸索口袋，另一只手将谢烛暝靠近的大脸推走。
在阳光之下，顾澄鸢凝视自己的影子，从黑影中抓出一只小鸟。
漆黑的影子小鸟。
是他答应带回的执事先生。
执事先生之前许诺自己会忠心耿耿，为顾澄鸢日后的行动添砖加瓦，偷听各种消息。
“啾啾！亲爱的主人，您好！今天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小鸟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之前的记忆也渐渐被冲淡，他在顾澄鸢的影子上蹦来蹦去。
[大胆！你怎么敢在大名鼎鼎的恐惧之主的肩膀上乱跳？当这是你的鸟窝呢！]
[虽然你的身上已经有了印记，但大哥也不是你可以随意玷污的！]
小鸟立刻抖动羽毛，一副害怕的样子：“实在抱歉主人，我会注意的。”
或许人类总会对毛茸茸，或是小巧的生物产生怜悯之心。
顾澄鸢难得回道：“没事。”
[哎呀，还是大哥好啊，大哥你真的太宽容了，呜呜呜。]
[嗯，怎么了，大哥你为啥眉头紧皱。]
顾澄鸢总觉得口袋里的重量丝毫没减少，他拧着眉，又将手放入里面摸索。
这不，逮住调皮的乌鸦。
还是四只。
[她！她们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