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剧烈震颤,天幕被那颗燃烧的陨星彻底撕裂,灼热的气浪已抢先一步扑向大地,蒸腾起焦糊的恐怖气息。
那刻夏原本想直接带摩尔法和塔尔离开的,但熟悉的气息和愈发靠近的混乱脚步声,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优先解决迟来的众人能否有个合适的落脚点的问题。
炼金术从不需要吟唱冗长的咒文,也没有必要挥舞繁复的手势,一层又一层的阵法从那刻夏身上刻印的阵纹上剥离下来,规律的漂浮在空中。
巨大化的阵法对准即将坠至的陨星,在那刻夏面前展开,无数的炼金术公式在那刻夏脑海里划过,但他的动作却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展开五指。
灵魂别无他物,唯理性,渴望,激情,「拒止之环」。
以那刻夏脚下为圆心,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淡金色几何法阵瞬间铭刻在大地与空气之中。
复杂的公式如同拥有生命的光之藤蔓,沿着完美的弧线疯长、交织,构成一面半球形的巨盾。
陨石裹挟的毁灭性能量率先撞上这层光幕,刺耳的尖啸声撕裂空气,但金色的屏障仅仅是泛起剧烈的涟漪,将纯粹的冲击转化为绚烂如极光般流淌开来的能量乱流。
对待力量,仅需征服,「解析矩阵」。
更内层的赤金色法阵浮现,无数细密如微观世界齿轮的符文开始高速旋转。
但这并非是用作防御功能的矩阵,这是理解,每一道纹路都像最精密的扫描射线,疯狂分析着陨石的成分,结构。运动轨迹与能量频率。
此刻的那刻夏,瞳孔深处倒映着瀑布般刷新的数据,炼金术最核心的“理解,分解,再构成”法则在他脑海中化为奔涌的洪流。
他“看”穿了这块天外顽石,它的矿物构成,内部的应力裂纹,以及每一处能量富集点。
但这还不够。
世间真理,于我掌心,收束,「逆行炼成」。
鲜红色的第三层法阵亮起,这是逆转物质常态的禁忌领域,法阵的中心对准了陨石的底端,空间本身开始软化,倒流。
陨石那足以熔化钢铁的高温被法阵精准地抽取,炼制成纯粹的火元素结晶,如红色花瓣般,随风飘散。
其恐怖的下坠动能,则被强行转化为推动法阵运转的纯粹魔力,形成了一个自我维持的能量循环。
肉眼可见的,陨石下坠的速度以一种极快的方式衰减。
赛飞儿带着遐蝶在踏入这片空间的时候,只看到了三层辉煌夺目,嵌套旋转的巨型法阵如神迹般绽放,将那毁灭的陨星阻挡在半空。
但在那刻夏的感知里,世界早已简化为基础的元素与公式,他仿佛站在宇宙的支点,以炼金术师的权柄,对既定的毁灭进行再编辑。
这是一场表演,那刻夏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呼吸却依旧平稳,而表演需要专心致志。
人类对生的求索,定然是孤独的长路。
“质量过大,常规分解会引发殉爆,”那刻夏低声自语,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实验步骤,“那么……”
依此神技,萃精于糙,「重塑万物」!
那刻夏的双手在胸前合十,随后猛地向两侧拉开。
三层法阵的光芒骤然收缩,融合,化作无数道纤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纯白光线,沿着他解析出的每一条结构缝隙,精准地刺入陨石内部,瞬间联通了每一处元素节点。
下一刻,奇迹发生。
那仿佛不可阻挡的庞然陨星,在半空中,如同被无形巨手操控的精密积木,开始了优雅的分解。
它并没有被粗暴地击碎,而是被精巧的拆解了。
坚固的岩层与金属内核如同花瓣般剥落,分离,炽热的熔核被冷却,定型为黑曜石般的圆球。
危险的辐射被隔离,压缩成闪烁的晶体,甚至其中蕴含的稀有宇宙尘埃,都被分门别类地提炼出来,化作星星点点的荧光。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充满了颠覆物理法则的震撼。
巨大的陨石就在树庭上空,被拆解成数以万计规整的原材料,悬浮着,仿佛一片静止的,倒流的陨石雨。
最终,那刻夏手掌轻轻向下一按。
所有被拆解的物质,化为温顺的洪流,遵循着全新的炼成公式,注入树庭周边干涸的土地与受损的根基中。
大地贪婪地吸收着这份天外的馈赠,焕发出新的生机,而翁法罗斯的天空,终于重新恢复了清澈的深蓝。
那刻夏缓缓放下手臂,周身辉煌的法阵渐次熄灭,他微微舒了一口气,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复杂的演算。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被他护在身后的摩尔法,以及刚刚到达的穹他们,见证了那刻夏刚刚以凡人之智,行换了拆解星辰的伟业。
那刻夏站在那里,背影在逐渐平息的烟尘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比身后任何一座建筑都显得高大,不可撼动。
“看来表演的时机还不错,观众们,一个不少。”
大表演家的话,意有所指,只要他在众人的视觉中心,所有将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人,都是他的观众。
那刻夏没有回头,他的视线依旧落在漂浮在半空中,警惕着那半晌没有动静的,明明看起来苍白空洞,但内里却是浊黑又血红的存在身上。
但他依旧轻轻抬手,揉了揉看着他双眼直冒星星的摩尔法的耳朵尖,欣然接受了学生对他的崇拜。
“诶呦诶呦,你怎么了?”赛飞儿一把扶住刚抬头就愣在那里浑身发抖的遐蝶,“难不成是跑累了?”
“那是,什么?”遐蝶颤抖的声音传入那刻夏的耳中,那刻夏了然,在冥河的女儿眼中,看到的定是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轮依旧在努力上升,但却不得其法的黑日,但因为它已经历过一场未在既定的指令中的孵化,所以它自身的状态并未圆满。
那个苍白而空洞的存在就只能徒劳的停在原地,散发着不祥血红色光晕的眼眸没有聚焦的扫视着出现在它视野中的人类们。
空气凝固了数秒。
那苍白存在依旧悬浮在破碎光壳的中央,暗红的眼眸扫过下方集结的众人,却没有任何聚焦,仿佛只是在确认目标的位置。
“阿那克萨格拉斯,那东西,”摩尔法拽着那刻夏的衣角,金绿色的数据条悄无声息地探出,在空气中捕捉着异常波动,“在读取我们。”
那刻夏没有回应摩尔法,他也察觉到了这种微微的共鸣感,但他只是微微侧身,将摩尔法往身后护得更紧了些。
塔尔在一片震动中醒来,祂明确的感知到了危险,但却只是在那刻夏领口处不安的抖了抖背后的翅膀,眼眶憋红了一圈,祂知道,现在不是可以随意哭泣的时候。
赛飞儿已经带着遐蝶退到了丹恒等人身边,遐蝶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锐利起来,她压低声音向万敌询问:
“万敌阁下,不知你是否从它身上感受到了熟悉?”
“像救世主……”
万敌只说了个开头就没有继续了,他抬头的时候,视线和那存在的血色双瞳对了个正着,那冰冷而空洞的眸光看得他浑身发冷,这让他下意识的把愤怒扑腾的小白往怀里藏了藏。
“不,那东西不可能是救世主,倒像是窃取了太阳轨迹的阴影。”
“那岂不就是伪日?”穹握紧了球棒,目光死死盯住半空中的存在,“话说回来,这人怎么看着黑红黑红的?”
“我怎么看着是金色的啊?”三月七挠了挠头,她对其他人讲述的黑红色完全没有概念,“那不就是一个金灿灿的人,发着白亮亮的光吗?”
(哎……)长夜月叹了口气,但还没等她提醒些什么,那存在就动了。
它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臂,双手在胸前缓缓合拢,掌心相对。
暗红色的光芒从它皮肤下的蛛网裂缝中渗出,在双手之间汇聚,旋转,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血色漩涡。
空间的哀鸣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尖锐,直刺众人大脑,回廊的残垣断壁开始震颤,碎石浮空,仿佛重力正在被某种力量扭曲。
(后退!它在抽取我们的存在!)伴随着长夜月的提醒,三月七的水母群瞬间变红,把三月七护在中间,不安的收缩膨胀。
万敌怀中的小白突然发出尖锐的嗥叫,那是野兽感知到天敌时的本能反应,男人脸色骤变:“退后!全部退后!”
但已经晚了。
血色漩涡骤然扩张,化作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光环,光环内部流淌的则是某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的黑红色物质,是黑潮。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光环中心爆发,虽然种吸力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拉扯,但本质意义上的剥夺更为危险。
穹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迟滞,仿佛意识正在被抽离,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耳边的声音也逐渐遥远。
他咬紧牙关,想要抬起球棒,但他的手臂却重若千钧。
“它在抽取我们的存在,”那刻夏低声咒骂着,作为曾经利用灵魂达成所愿的智者,他受到的影响格外大,“自我于万物中现形,「彻底疯狂」!”
淡金色的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形成一个半径五十米的半球领域,把在场的众人都囊括在内。
领域内,那些被抽离的存在感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固定,吸力骤然减弱。
但维持这个领域显然极为吃力,那刻夏的额角青筋暴起,嘴角渗出一丝金色的血迹。
炼金术能够改变物质,操纵能量,但直接对抗这种对存在本身的侵蚀,已经触及了他能力的极限。
“那刻夏!”摩尔法惊慌地想要帮忙,但祂的金绿色数据条刚一接触那血色光环,就被瞬间腐蚀了一大截,疼得祂倒吸一口凉气。
“别碰那东西,那不是你能解析的力量!”那刻夏低吼,“还有,叫我阿、那、克、萨、格、拉、斯!”
半空中,那苍白存在的暗红眼眸第一次真正聚焦,它看向了那刻夏。
空洞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类似感兴趣的情绪,然后,它合拢的双手微微调整了角度。
血色光环的吸力骤然增强了三倍,而且,只针对位于它视野内的,那个令它感到有趣的生命周身的领域。
咔——
淡金色领域出现了裂纹。
“遗憾啊,有些,撑不住了,”那刻夏单膝跪地,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滴落,“最多十秒,摩尔法,带上他们,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粉色的流星撕裂了天空,尖锐的破空声响彻战场,那速度快到几乎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粉色流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绕开了血色光环的正面吸力范围,直刺那苍白存在的背后。
是昔涟!
粉色迷迷形态的她体型娇小,但此刻爆发出的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利剑。
她双爪紧握着侵晨的剑柄,整把长剑在飞行途中被拖拽成一道银白色的光轨,剑身上沉睡的星辉与锋芒同时苏醒,爆发出清冽而凛然的光芒。
那苍白存在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威胁,但它没有回头,只是背后的暗影羽翼猛然一振,数道由破碎光带构成的触须如鞭子般抽向昔涟。
“迷!”
【休想!】
昔涟的身形在空中诡异地一折,避开了第一道触须。
粉色绒毛在高速移动中拖出残影,她以自身特有的灵动与敏捷,在密集的触须攻击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到毫厘,每一次突进都离目标更近一分。
五米,三米,一米——
令人意外的是,粉色的迷迷突然松开了侵晨的剑柄,任由这把利剑下坠。
而正当那苍白而空洞的存在下意识的遵循本能去接那把剑的时候,身形娇小的粉色生物举高了自己看似异常柔嫩的前爪。
随着粉色迷迷挺身的动作,一个巨大的爪印虚影也在她头上显现,下落,将那苍白的存在笼罩在内。
“把他,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