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兰冒着瓢泼大雨,浑身湿漉漉地赶了回来。
她的裙摆沾满了泥点,头发也有些散乱,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一进屋子,看到满地狼藉和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华兰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走上前:“娘,您这是怎么了?”
王大娘子看到大女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华兰的手,扑进她怀里,哭得更加伤心了:“华儿,你可算回来了!你祖母她……她罚我跪了一整天,还让那么多人看我的笑话!”
华兰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等王大娘子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华兰才问道:“娘,祖母为何要罚您?是不是您又和康姨妈来往了?”
提到康姨妈,王大娘子哽咽着说道:“是你姨母出的主意,我说服不了她,又有什么法子?”
“娘,祖母不是怪你没有说服姨母,她是怪你好坏不分,是非不明。”华兰看着母亲,语气诚恳。
“以前康姨妈对明兰,不是讽刺就是谩骂,半点儿长辈的模样都没有,明兰凭什么要敬重她?”
“连母亲您都知道,去顾府求人办事会被夫家瞧不上,可康姨妈却总是舔着个脸,大摇大摆地上门摆架子、耍威风。”
“这根本就是狐假虎威,拿我们盛家的脸去充他们康家的面子!”
“你知道什么?”王大娘子抬起头,抹了把眼泪,语气带着几分固执。
“那明兰丫头跟我没什么血亲,她攀了高枝儿,早就不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再也不听话了。”
“那彩儿可比明兰丫头听话多了,她是王家人,日后也好用啊。”
华兰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头:“娘,您怎么能这么说?”
“虽然明兰和您没有血缘关系,可她也是我们的亲妹妹啊。”
“假如盛家出了什么事情,明兰看在家人的面上,定然会全力帮助。”
“难道那王彩儿,还能比明兰跟我们更亲近?”
她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母亲,您也该替女儿我想想。”
“我家夫君和婆婆,本就和康姨母不对付。”
“您整天和康姨母来往得这么密切,这让我如何在婆家自处?”
“夫君和婆婆虽然没多说什么,可您看他们最近来盛家的次数都少了,估摸着也是怕碰到康姨母,让您难堪!”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王大娘子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
她愣了愣,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可她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苦衷,自从如兰嫁人之后,她在盛家过得越发孤单。
盛紘心思都在仕途上,和她没什么共同语言;老太太虽然待她不错,可终究隔着一层。
只有康姨妈,还肯经常过来,听她说说心里话。
想到这里,王大娘子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可你康姨母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啊。”
“大女婿和她之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
“她都被关在慎戒司那么多年了,也该改好了。”
“而且我母亲还有哥哥他们,如今也在汴京了。”
“我和你姨母,终归不能不来往吧?”她依旧嘴硬,试图为自己辩解。
华兰看着母亲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下个月她就要和夫君离开汴京了,若是母亲还被康姨母蒙在鼓里,被她利用,那可如何是好?
看来等回头回王府,得找机会和自家夫君好好商量一下,想个办法才行。
与此同时,顾家祠堂里,却是另一番阴森可怖的景象。
祠堂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排排冰冷的牌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灰味和腐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小秦氏站在牌位前,身上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头发散乱,眼神疯狂而扭曲。
得知王彩儿被明兰送去宥阳,彻底破坏了她的计划,她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
向妈妈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小秦氏,心里直发怵。
她小心翼翼地劝道:“老夫人,要不咱们就收手吧。”
“横竖就两条路,要么让二郎慢慢耗着咱们,要么咱们自己选条痛快的,和他鱼死网破。”
“可鱼死网破,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啊。”
“收手?”小秦氏猛地转过身,眼神凶狠地盯着向妈妈,声音尖锐刺耳。
“我凭什么收手?”
“我筹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盛明兰那个小贱人坏了好事!”
“我绝对不能放过她!”
她走到祠堂中央,那里供奉着一尊弥勒佛,是当年老侯爷顾偃开从高僧那里请来的。
小秦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佛像冰冷的表面,眼神变得痴迷而怨毒。
“你知道吗?老侯爷当年求的,是来世能和大秦氏再续前缘。”
“我大姐姐,明明不是什么良配,可老侯爷就是对她一往情深。”
“自从她去世之后,老侯爷就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昏昏沉沉地活在世上,直到死,心里想的还是她。”
“我瞧着二郎跟他的媳妇儿,那股子亲热劲,跟他老子一模一样,都是天生的犟脾气!”
小秦氏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若是这盛明兰死了,那二郎也就废了,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到时候,顾家的一切,就都是我儿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疯狂地咆哮着,一会儿围着佛像转圈圈,指着成员的方向,恶狠狠的咒骂道:
“顾廷烨这小畜生!盛明兰这小贱人!”她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我年纪不小了,没多少时间可以耗了!”
“我的好事,全都被他们给泡汤了!”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向妈妈看着她这般疯癫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她知道,此刻的小秦氏,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发泄了一通之后,小秦氏瘫软在地上,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迹,顺着脸颊滚落。
她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绝望而疯狂。
而另一边,康家的院子里,也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王家即将在汴京站稳脚跟,康姨妈心里盘算着,要去找娘家大哥,给自己的儿子康晋寻一份差事。
她坐在椅子上,语气笃定地对康晋说:“这你别管,只要有你外祖母在一日,这王家就轮不着你舅母做主。”
“有她老人家开口,你大舅定然会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康晋坐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满是不以为然。
他言不由衷地说道:“母亲,求人的事哪有长久的?”
“再说了,儿子自己努努力,也能成事。”
可他心里却在暗暗咒骂:若不是你当初心狠手辣,谋害六弟,将他赶出康家,如今我好歹也是燕王的嫡亲哥哥!
有燕王这层关系,又有谁敢看不上我?
哪里还用得着这般低三下四地去求王家?
可惜,一切都晚了。
就在母子俩各怀心思的时候,康海峰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进门就大声说道:“王若宇,我有话跟你说!”
屋里的丫鬟仆妇们见状,吓得纷纷低下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康海峰生性风流,妾室众多,平时很少踏足康姨妈的院子。
康姨妈见状,心中不由得有些得意,以为他是看到王家重新发达,自己有了依靠,所以特意过来讨好自己。
她故作娇羞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夫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想通了,要跟我一起去王家走走?”
“放你娘的屁!”康海峰一开口,就是一句粗话,气得浑身发抖。
“我问你,王彩儿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康姨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心虚地说道:“我给彩儿寻了顾家那个好前程,不也是为了咱康家着想吗?”
“之前你不是瞧不起盛家,说我那妹夫一味钻营,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如今咱们也钻营一回,有什么不对?”
“你还敢说!”康海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盛紘刚刚升任四品,去了粮道那个重要的部门任职。”
“他的女婿尊贵,儿子争气,盛家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你跑到顾府去分一杯羹?”
“你让彩儿去给顾廷烨做妾,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虽然让侄女去当妾室确实不光彩,但康姨妈为了能从顾家捞到好处,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不服气地说道:“怎么就是丢人现眼了?”
“能进顾府做妾,是彩儿的福气!”
“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福气?”康海峰冷笑一声,眼神冰冷。
“刚才盛老弟把我扯在一边,说不忍心看我家侄女为妾,已经把她送去宥阳了,还要在那里给她找个好人家。”
“他还特意嘱咐,让王家那边莫要苛待彩儿的亲娘,全当是积德行善。”
“还让我们康家,莫要总插手盛家的事情!”
他越说越气,指着康姨妈的鼻子骂道:“听了这话,真羞得我一张老脸没地方放!”
“我警告你,若是不想我一纸休书将你赶回王家,你就给我安分点!”
“别再到处惹是生非!”
康海峰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他当初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子徐子建,如今已经贵为燕王!
哪怕是因为伤病卸去了枢密使的差遣,可这异姓王的王爵是可以传承的!
徐子建原本是姓康的,如今却因为康王氏这个泼妇,改成了徐姓,跟康家彻底断了关系!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康王氏掐死!
而且,前些年在朝堂之上,他没少麻烦王家和盛家。
后来还是靠着庶子徐子建的功劳,他才重新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可康王氏非但不知感恩,还处处惹事,简直是个丧门星!
康姨妈一听这话,立刻就急眼了。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康海峰的鼻子,撒泼道:“康海峰你个王八羔子!”
“我当初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活该那个庶子不认你这个亲爹!”
“啪!”
康海峰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扬手就给了康王氏一个响亮的耳光。
康姨妈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康海峰竟然敢打她。
“你敢打我?”康姨妈捂着脸颊,眼神怨毒地看着康海峰。
“我跟你拼了!”
说着,她就扑了上去,想要和康海峰厮打。
康海峰一把推开她,怒声道:“你敢再胡说八道,我就告你得了疯病,钉死房门,把你关起来!”
说完,他再也不想多看康王氏一眼,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康王氏瘫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眼神里却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徐子建、盛明兰、还有盛家那个老太婆……我王若宇,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