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会做饭啊?”
文竹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她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煎三文鱼,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学会啊?”
等到每道菜都被她尝过后,她有了第三个疑问。
“你是不是经常烧饭啊?”
赵曜问她:“我先回答哪个?”
“随便。我主要是对你居然真的会做饭这件事表示一点小小的震撼。”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赵曜说。
“也是。”我们都别了那么多年了。
文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情绪变得低落。
赵曜没错过这一点点异常,他换了个话题,“那你呢?你有什么惊喜等着我。”
“没有。”文竹说,“找了个丈夫算惊喜吗?堕次胎算吗?离婚了算吗?这些你都知道,也没什么惊喜了。”
明明是咄咄逼人的问话,却听得人莫名心疼。
赵曜叹了口气,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他们不能谈过去,但没关系,还有现在和以后。
“我今天洗澡的时候发现一件事。”他突然说。
文竹没接话,但留着耳朵听下文。
赵曜观察她的神情,慢慢说,“我觉得伤口可能有点发炎的迹象,红了一圈。”
“严重吗?”文竹抬头看他,放下碗筷就要扒他领口,“你给自己涂药了吗?”
“别别别!”赵曜躲开她的动作,让她先吃饭,“药我买好了,你一会儿帮我涂吧。”
“好。”文竹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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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曜洗澡时根本没关注那点小伤,什么泛红发炎,都是他胡说出来转移文竹注意力的。
但此时扒开衣服,还真被他一语成谶。
那几处细小的圆孔周围,确实泛着一圈红肿,俨然是发炎的迹象。
文竹用棉签蘸了碘伏,擦拭伤口,冰凉与刺痛让人激起一阵战栗,赵曜抖了一下。
“很疼?”文竹停下动作,抬眸看他。
望着她毫无绮思的清澈眉眼,赵曜摇了摇头,“没有。你继续。”
“哦。”
文竹继续一圈圈涂着药。
赵曜低头看她的侧脸,再看了看自己的处境,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早上不应该穿圆领t恤。
为了方便涂药,他坐在地上,抓着领口将t恤脱下一半,露出的后背此时贴着沙发,肩膀同样露在外面,而双臂则被束在袖管里,和t恤的布料一起挡在胸腹前。
他动弹不得,如同砧板的鱼肉。
突然,轻柔的气息混着凉意传来。
是文竹涂完碘伏,怕他刺痛,轻轻吹着气。
一阵热意顺着被吹拂的伤口漫上他的脖颈,直至整个耳根。
赵曜全身僵直,他突然认清了一个现状,这跟穿什么衣服一点关系都没有,所有问题的来由都是身边这个一无所知的女人。
“好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终于听见了赦免的仙音。
碘伏的盖子刚拧到一半,他已经套好了t恤。
文竹握着盖子的手一顿,满脸疑惑,“不晾一晾吗?”
“不用。”他换了个坐姿,僵硬作答。
“会不会蹭到衣服上?”文竹不放心,拧好盖子后,她试图确认一二。
“不用了。”赵曜生怕她又来扒自己的领口。
文竹的手悬在他面前,“我看一下。”
赵曜欲哭无泪,慌忙逃窜,“真不用。我看过了,都干了。”
“哦。”文竹不疑有它,将碘伏和棉签收进了抽屉。
赵曜好不容易躲进了卫生间,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下来,又听见文竹在客厅叫他,“有人打电话给你。”
赵曜假装没听到。
文竹又叫了两声,见没人理,便看了一眼赵曜的手机屏幕。
“汤念柔”三个字不难认,但文竹用尽全力才承认这个事实。
赵曜平静下来后才从卫生间出来,文竹不在客厅,他的手机孤零零地摆在餐桌上。
他看了一眼未接来电,很快回拨过去。
汤:“怎么不接电话?”
赵曜:“侄子不接姑姑电话也犯法?”
“也是,”汤念柔笑了笑,“这对话应该发生在夫妻之间才合理。”
赵曜:“你不觉得这个类比有点吓人吗?”
汤念柔一想,是这个道理,“有点。”
赵曜:“那您什么事呢?”
汤念柔:“没事。无聊了。宅子里一个有趣的东西都没有,找你聊聊天。”
赵曜在客厅找了一圈,没看见文竹,此时正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他猜文竹在里面。
他告诉汤念柔,“可我现在不空。”
又是这种憋着得意的语气,暗戳戳地勾着人往下问,但汤念柔偏偏买单,“我掐指一算,你这是又忙着当小三呢?”
这是拿赵曜昨天的话堵他。
轻快的笑意染上赵曜的声音,“算得挺准。”
汤念柔迟疑须臾,赵曜已经有想挂电话的迹象了,“神算子您还有事吗?”他问。
“没了。”汤念柔很干脆。
赵曜的手指正要点击红色按钮,汤念柔忙出声,“代我问声好。”
向谁问声好呢?答案不言而喻。
“好。”
赵曜挂了电话,轻轻叩响了书房门。
“没锁,进。”门里传来文竹的声音。
赵曜推开门,昨天看过的照片变成了现实情境,他有短暂的眩晕,觉得一切过于不真实。
书桌前,文竹正坐在椅子上滑动鼠标浏览电脑屏幕,在她身后,一张木板床搁在房间一角,知道他进来,她甚至连头也没回。
此情此景像极了安河小镇上那间老旧民房,他仿佛开启了时空之门,又站在了六年前的那个房间。
文竹突然望过来,茫然发问,“怎么了?”
门边的人杵了太久,她很难不注意到。
赵曜摇摇头没说话。
文竹:“哦。那你自便,我查点东西。”
话音刚落,文竹呆愣了几秒,觉得眼前这幕太熟悉了。
那种不真实感也开始席卷她,她猛地转过身,盯着身后的人。
这张脸乍一看和记忆中的少年没有丝毫区别,却又处处带上了成年男性的气质,五官更立体,肩背更舒展,就连眼神,也更深沉。
赵曜直视着她,想问怎么了,但不知怎的,不用问也知道她此刻是何种感受。
所以他没问,只是将电脑椅转了一圈,然后将人抱到了他的腿上,然后紧紧相拥。
“我也觉得像做梦一样。”他将脸贴着她的左耳,低声呢喃,“我抱着的人,真的是你吗?”
文竹没说话,却紧紧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