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城的城墙在连绵不绝的法术轰击下剧烈震颤,铭刻其上的防御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城外,黑压压的魔军如潮水般汹涌,魔气冲天,将灰暗的天空染得愈发漆黑。
嘶吼声、兵刃交击声、法术爆鸣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
林澜立于城墙之上,一身月白道袍在猎猎狂风中翻飞,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此刻的身份,是“背叛”仙门,与魔尊为伍的“云芷师祖”。
无数仙门弟子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鄙夷、愤怒,以及被背叛的痛心。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她的背上。
然而,她的内心却比表面看起来要冷静得多。
阵前与清玄的“决裂”,是她权衡之后,唯一能暂时稳住局面、并为自己争取暗中行动空间的策略。
公开站在仙门一边,墨渊的偏执与怒火会立刻倾泻在仙门之上,大战将更加惨烈。
而站在墨渊身边,她至少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他的决策,并……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还在想你那‘旧情人’?”低沉而充满占有欲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墨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玄色衣袍在魔气中翻涌,如同暗夜本身。
他猩红的眼眸扫过城外仙门的阵线,最后落在林澜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冰冷的不悦。
显然,阵前清玄那痛心疾首的质问,以及林澜“恩断义绝”的话语,并未完全打消他心中的芥蒂。
魔的占有欲,是纯粹而排他的。
林澜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我在想,如何能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厮杀。
魔尊陛下不觉得,这正中了那幕后之人的下怀吗?”
墨渊嗤笑一声,伸手攫住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动作亲昵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本尊行事,何须在意他人算计?
仙门既然敢来,便要付出代价。
至于结束……待本尊踏平这镇魔城,自然就结束了。”
他话语中的杀意与毁灭欲毫不掩饰。林澜知道,仅凭言语根本无法说服他。必须要有行动。
就在这时,仙门阵营中再次亮起耀眼的剑光,清玄一马当先,率领一队精锐弟子,结成剑阵,如同尖刀般撕开了一处魔军的防线,意图明显是想要摧毁一座正在凝聚强大魔能的祭坛!
那祭坛是魔军法术增幅的关键,由墨渊麾下一位以狡诈着称的魔将“血瞳”镇守。
清玄的战术眼光一如既往的精准毒辣,但他选择的突进路线,却过于冒险,侧面完全暴露在另一股潜伏的魔军火力之下!
林澜瞳孔微缩。她看得分明,这是一个陷阱!血瞳是故意卖出破绽,引诱清玄深入!
墨渊自然也看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似乎很乐于见到这位仙门首席自投罗网。
不能再等了!
林澜表面上依旧淡然,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悄然掐动了一个极其繁复、源自云芷记忆深处、与这镇魔城防御大阵同源的法诀。
她没有动用自身明显的仙力,而是以灵魂之力,极其隐晦地引动了脚下城墙地基中,那沉淀了千年的、属于初代建城者布下的阵法余韵。
“小乖,辅助计算能量节点,偏差万分之一都不能有!”她在心中急令。
“明白!能量流引导中……锁定左翼三号魔能弩阵列地下灵脉节点……干扰信号模拟……完成!”小乖的声音又快又急,猫眼中有数据流飞速划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清玄率领的剑阵即将踏入陷阱核心,侧翼那隐藏的魔能弩阵幽光闪烁,即将喷吐出毁灭性能量的前一刻——
“轰隆!!”
一声闷响,并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那魔能弩阵的地下!
一道原本稳定输送能量的低级灵脉节点,仿佛被什么东西莫名堵塞、继而紊乱、爆开!
虽然威力不大,却恰到好处地引发了小范围的地脉扰动,使得那一片区域的魔能传输瞬间中断!
幽暗的弩阵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竟突兀地熄灭了!操作弩阵的低阶魔兵一阵骚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精心布置的陷阱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空档!
战场中心的清玄虽不明所以,但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瞬间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剑阵方向猛地一变,不再直冲祭坛,而是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避开了正面最强的阻击,以更刁钻的角度,狠狠斩向了祭坛相对薄弱的侧后方!
“嗤啦——!”
剑光撕裂魔气,那座凝聚了半晌魔能的祭坛,在清玄全力一击之下,轰然炸裂!
魔光四溅,主持祭坛的魔女血瞳猝不及防,被爆炸的余波掀飞出去,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
仙门弟子见状,士气大振!而魔军侧翼则因为弩阵失效和祭坛被毁,出现了一阵混乱。
“怎么回事?!”墨渊脸上的残酷笑意瞬间冻结,转为凛冽的寒冰。
他猛地看向那出问题的弩阵方向,猩红的眼眸中煞气升腾,“何人胆敢扰乱军阵?!”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风暴般扫过那片区域,却只捕捉到地脉一丝不正常的、混乱的余波,像是自然形成的微小灵脉异动,并未发现任何人为干预的痕迹。
林澜的动作太隐蔽,借助的是城池本身的力量,且在小乖的精确计算下,完美地伪装成了“意外”。
林澜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与“了然”:“看来,连此地山川灵脉,都不认同这场杀戮呢。”
她将墨渊的注意力,引向了“天意”或者说“巧合”。
墨渊眉头紧锁,收回神识,冷哼一声,并未完全相信,但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他阴鸷的目光再次投向战场,看着清玄在击毁祭坛后,虽陷入重围,却依旧指挥若定,带领弟子且战且退,逐渐稳住了阵脚。
“倒是命大。”他冷冷地评价了一句,不知是说清玄,还是说那“意外”。
林澜暗暗松了口气,背后却已惊出一层细汗,成功了。
她既救了清玄和那队弟子,避免了仙门一场不小的损失,又没有暴露自己。
只是,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实在太过刺激。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全神贯注于暗中操作时,战场之上,有一道目光,曾极其短暂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探究,望向了城墙之上,她所在的方向。
正是清玄。
在那弩阵莫名失效、祭坛被毁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带着清冽云水之意的灵力波动,虽一闪而逝,却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波动……与他记忆中云芷师祖的本源气息,同出一辙!
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站在魔尊身边,与仙门为敌了吗?
为何会在关键时刻,暗中相助?
是错觉吗?还是……
清玄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道心的裂痕,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背叛”而固化,反而因这匪夷所思的发现,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他一边挥剑逼退涌上的魔兵,一边忍不住再次望向那城墙上的白色身影。
隔着漫天魔气与喊杀声,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站在那里,站在魔尊之侧,身影在硝烟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
祭坛被毁,魔军攻势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