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屏幕上适时播放了一段视频。
那是曙光基地实验室里，那位感染近十天的男人在真正血清作用下，从疯狂到平静再到沉睡的全过程。
铁证如山。
台下的哗然声再也压抑不住。
“这......这是真的吗？”
“那些视频......”
“陈教授，请你解释！”
......
质问声从各个角落响起，但依旧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被我捕捉到。
“这家伙就是这样办事的？”
“别急，陈景明敢召集所有人，说明他不怕。”
“无所谓，我看哪一方强势就跟哪一方。”
......
讨论还在继续。
聚光灯下，陈景明孤身一人站在主席台上。
他面对着台下的质疑与愤怒，表情依旧毫无波澜。
他沉默了大约三秒钟。
然后。
他笑了。
不是尴尬的笑，也不是被拆穿之后愤怒的笑。
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最有趣玩具的孩子般的笑。
陈景明张开双手，眼睛里闪烁着癫狂的兴奋光芒，笑声起初很低，然后逐渐放大，通过音响系统传遍整个会场，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笑声不合时宜，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台下的喧哗都逐渐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他。
笑声渐止。
陈景明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摇了摇头，用一种既是欣赏又是遗憾的语气，对着叶司令，对着全场，轻声说道：
“叶司令啊叶司令......当你们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的时候，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跳梁小丑。”
“证据？什么证据？那种不入流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我真是搞不懂了，你们那么千方百计地想要这种东西~”
“哈哈......然后呢？你以为得到了证据，这就结束了吗？”
陈景明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方才眼神里的温和与儒雅彻底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傲慢。
会场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动作从容不迫。
然后，他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会场的照明系统应声切换。
原本均匀分布的顶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几束炽白的光柱从高处打下，精准地聚焦在侧方的入口处。
门开了。
先走进来的是四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
他们推着一辆移动医疗床，床上躺着一个被束缚带固定住的男人。
那男人的皮肤呈现出丧尸特有的灰败色泽，脖颈处有明显的咬伤溃烂。
紧随其后的，是两个手持镇定剂喷射器的武装人员，他们环视一圈四周，最后站定在医疗床两侧。
然后，在光线最边缘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走在最后，步伐沉稳，宽大的黑袍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兜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半张脸。
线条硬朗，但肤色却很白，且脖颈连接侧脸那处还有一层如雪花般的白色晶状物体。
黑袍人停在了医疗床后方三步的位置，没有多余动作。
我的呼吸一滞。
尽管上次已经从齐柠口中听说了些许，但亲眼所见，我依旧是心跳加速不止。
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即使那人被黑袍完全遮蔽，即使他的身形比记忆中魁梧了不止一圈，但我认得出来。
那个站姿，那个微微偏头的角度，还有手指喜欢无意识按在另一只手指上，模仿某动漫主角的动作，与我记忆中上课被一同罚站的那个身影迅速重叠。
是余安。
他还活着，并且救下了齐柠。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感让我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不能动，不能出声，不能有任何异常反应。
我全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让自己紧绷的身体舒缓。
余光里，我看见欧阳明的身体也微微晃了一下。
我伸手攥住他的手臂，眼神坚定地与他交汇。
我们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即便他的变化很大。
会场里这时响起窃窃私语。
各据点的代表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人则往前探，想看得更清楚些。
陈景明很满意这种反应。
他缓步走下主讲台，走到医疗床旁，伸手按在了那个感染者的额头上，动作竟还带着些许温柔。
“诸位请看。”他的声音清晰，“这位先生在三天前不幸感染，按照旧世界的医学理论，他已经变成怪物了。”
陈景明的目光扫过全场。
“但今天，我要向诸位展示的可不是简单的救治，而是......”
他从研究人员手中接过一支注射器。
针筒里的液体是诡异的琥珀色，在光柱下泛着冷光。
“——彻底的‘进化’。”
话音落下，针尖刺入感染者颈侧的静脉，琥珀色液体被缓缓推入。
最初的三秒，什么也没发生。
第四秒，感染者的身体开始痉挛。
并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种有规律的震颤，从脚趾开始，顺着小腿、大腿、躯干，一路向上蔓延。
他灰败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钻行。
会场里有人倒抽冷气。
第五秒，感染者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的瞳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黑色逐渐吞噬眼白，最终变成两潭深不见底的墨色。
紧接着，那墨色中泛起一丝诡异的金色涟漪，像滴入水中的油彩，缓慢晕开。
第六秒，他脖颈处的咬伤溃烂开始收缩。
溃烂边缘的死肉像被一股无形之力剥离，露出底下鲜红的新生组织。
伤口以快得违背常理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最后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生疤痕。
第七秒，紧绷的束缚带崩断了。
不是被挣脱，而是被他骤然鼓起的肌肉硬生生撑断的。
刚才还躺着的感染者忽然从医疗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眼中带着茫然。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原本枯瘦灰败，此刻却饱满有力，皮肤恢复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泽。
他抬起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