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崇祯十七年,深秋。
土拉河上游,黑林地区。
这里是漠北草原的腹心,水草丰美,森林茂密,自古便是游牧民族心目中的圣地。
克烈部的王庭牙帐常年驻扎于此,象征着其在草原上无可撼动的霸主地位。
然而今日,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却升起了另一面更加耀眼的旗帜,大宋的龙旗。
一座崭新的、带有中原建筑风格的城寨式建筑群,北庭都护府,在黑林地区拔地而起。
高大的辕门外,两排身披重甲的宋军御营军士兵肃然而立,手持长戟,目光坚毅。
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大宋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向这片草原宣告着新的主人。
今日,便是北庭都护府正式成立的大日子。
大宋天使即将到来,宣布朝廷对大都护的任命,并对漠北诸部进行册封。
这是一场关乎草原未来命运的盛会。
一大早,黑林地区便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马队和车帐挤满。
汗帐周围,连绵不绝的营帐如同白色的蘑菇群,数不清的牛羊马匹散布在土拉河畔。
来自蒙古高原各个角落的首领们,带着各自最精锐的亲卫和最丰盛的贡品,齐聚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马奶酒的醇厚,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
作为东道主的克烈部,自然是今日的主角之一。
此时的克烈部,是一个强大的游牧汗国,由克烈、只儿斤、董合亦惕、撒合亦惕、秃别干、阿勒巴惕六个主要部落组成联盟,共同推举一位“汗”作为最高首领。
在蒙古高原的六大势力,蒙古、塔塔儿、蔑儿乞、汪古、克烈、乃蛮中,克烈部凭借其强大的实力,其首领被称为“也客罕”(大汗)。
他们经常与周边的蒙古部、乃蛮部、塔塔儿部发生战争,争夺牧场和资源,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霸主之一。
然而,再强大的草原霸主,面对如今的大宋,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对于远在南京的崇祯皇帝来说,这片草原始终是他心头的一块大石。
他太清楚这里孕育出的游牧民族拥有怎样可怕的破坏力。
因此,在灭金之后,崇祯对蒙古进行了一系列深谋远虑的防范措施。
首先,崇祯彻底摒弃了宋朝“守内虚外”的传统祖训,利用灭金之战缴获的天量军械、战马和降兵,快速而强势地强化了北方边防。
为此,大宋在边防构建了三道防线:
核心防线依托阴山、燕山、大兴安岭一线,修复并扩建了金国旧有的边堡界壕。
崇祯在河套平原、土拉河上游等产马地设置了规模庞大的“牧马监”,彻底解决了宋军长期缺马的痛点。
金国曾在漠南设立的“西北路招讨司”,被崇祯直接沿用并升级为军事重镇,成为钉在草原边缘的楔子。
缓冲防线则通过册封一向亲近中原的汪古部为“边藩”,赐予粮饷军械,允许其在边境牧马,同时派宋军“协防”,实则监控,使其成为抵御蒙古高原诸部的第一道“挡箭牌”。
机动防线更是精锐尽出。
崇祯效仿明末关宁铁骑,组建了三到五支融合金军骑兵战术的精锐骑兵,常驻漠南。
他们如猎鹰般巡视草原,专门打击越界劫掠的小部落,同时搜集蒙古诸部的情报。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这北庭都护府的设立。
崇祯的战略是“分而治之”,册封与挑拨双管齐下。
他借鉴汉朝的“推恩令”和唐朝的“羁縻府州”思路,利用蒙古诸部之间的世仇矛盾,如蒙古部与塔塔儿部的血海深仇,克烈部与乃蛮部的牧场争夺,进行精准操控。
对克烈、乃蛮这样的大部落,崇祯册封其首领为汗,给他们在都护府任职的虚名。
对蒙古、塔塔儿等中等部落,册封为“承宣使”,划分明确的牧场边界,禁止私自扩张。
对蔑儿乞等小部落,则许以“免贡三年”,鼓励他们依附宋朝对抗强部。
这一系列操作,旨在将草原的活力与野性,牢牢锁死在大宋的秩序之下。
此刻,汗帐内,大宋辽东承宣使杨再兴,正端坐在主位之上。
各部首领也按照势力大小和亲疏关系,纷纷落座。
在杨再兴下首左侧,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便是蒙古部的真正掌权者,也是也速该的祖父,合不勒汗。
在蒙古诸部心中,这位曾与金国分庭抗礼、被尊为“全体蒙古人之汗”的老人,是真正的灵魂人物。
乞颜部的首领八哩丹,只是合不勒汗的第三子,掌控着一个部落。
其他儿子,也各自掌握一个部落。
“合不勒汗,这一路辛苦了。”
杨再兴微笑着端起酒杯,向合不勒汗示意:“此次都护府开府,能得老汗王亲自前来捧场,本将军深感荣幸。”
“杨承宣客气了。”
合不勒汗回敬了一杯,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草原人的直爽:“大宋天子要在漠北立规矩,老朽岂敢不来?更何况,大宋灭了金国,替我们蒙古人出了一口恶气,老朽还没当面谢过大宋天子的恩典呢。”
话虽如此,但合不勒汗那双浑浊的双眼,却精明的很。
他知道,大宋可不是来做慈善的,这北庭都护府,就像是一把悬在蒙古诸部头顶的一柄利剑。
帐内,也速该站在父亲八哩丹身后,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周围。
塔塔儿部的首领蔑古真·薛兀勒,那个几天前被宋军救下的铁木真兀格的父亲,此时对方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他,显然是知道了儿子断指的事情。
也速该没当回事儿,继续四处张望。
眼前,各部首领纷纷向杨再兴敬酒,脸上挂着卑微的笑容。
“哼,一群马屁精!”
也速该低声骂了一句。
他不明白,这些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为了一个草场就能打得头破血流的首领们,为什么现在都像哈巴狗一样围着宋人转。
“你少说两句!”
八哩丹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你想害死咱们部落吗?你给我老实点!”
也速该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看到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宋军士兵,还是没敢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