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派出所，白莉莉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街上零星的路灯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从天堂到地狱，原来只需要几个小时。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白莉莉抬起头，眼神狠厉。
一定是有人眼红她生意好，故意搞她！
那几个闹事的女人，说不定就是竞争对手雇来的！
她不会放过他们！
白莉莉匆匆走到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投币，拨通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终于，电话被接起。
“喂？”是个女人的声音，尖利而暴躁。
白莉莉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金爷那个有名的母老虎妻子。
她赶紧调整语气，尽量柔婉：“喂，您好，我找金爷……”
“找老金？你是哪个狐狸精？！”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天天打电话来，要不要脸？！我告诉你，老金现在在跪搓衣板，没空搭理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再敢打来，我撕了你的皮！”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根本没给白莉莉开口的机会。
白莉莉握着听筒，呆立在电话亭里。
听说，金爷当年是靠岳父家发迹的，虽然在外面威风，在家却最怕这个老婆。
如今东窗事发，他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为了她这个情人去触霉头？
还好，还有别人。
白莉莉这几个月结交了不少朋友，那些一起喝酒唱歌、夸她漂亮能干的老板们，那些收了她好处拍胸脯保证“有事找我”的干部们……
白莉莉颤抖着手，又投了几个硬币，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拨号。
一圈电话打下来，心彻底凉了。
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姐姐妹妹叫得亲热的人，此刻全都换了副嘴脸。
推脱的、敷衍的、直接挂断的……世态炎凉，她今天算是尝了个透彻。
她还能找谁？
一个名字突兀地跳进脑海，苏七月。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找苏七月？那个她一直嫉妒、一直想打败的女人？那个很可能在看她笑话的女人？
可是……苏七月有钱，有人脉，更重要的是，她丈夫顾荆野背景深厚。
如果苏七月肯帮忙，或许……
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自尊和羞耻。
白莉莉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再次拿起听筒，拨通了苏七月的号码。
响了几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是苏七月的声音。
“苏、苏总……是我，孟秋霜。”白莉莉的声音干涩发紧，“我……我遇到麻烦了。今天店里的事，您也看到了，我是被人陷害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苏七月平稳的声音：“孟老板，如果你做的真是正经生意，产品质量过硬，就不用太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配合调查就是了。”
这轻飘飘的公事公办的口气，让白莉莉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她急急道：“苏总，我知道我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您能不能让顾首长帮忙问问，公安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只要能通融一下，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哦？”苏七月疑惑，“孟老板，你这么着急……难道你的产品，真的有什么问题？”
白莉莉呼吸骤然一窒，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没、没有！”她几乎是尖叫着否认，“我的产品绝对没问题！是她们自己皮肤不好！苏总，您一定要相信我……”
“孟老板。”苏七月声音冷了下来，“既然你坚信自己的产品没问题，那就更不用怕了。法律会还你清白的。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苏总——”白莉莉还想说什么，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
同一时间，城东一家老北京铜锅涮肉馆子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雅间里，黄铜炭锅烧得正旺，清汤锅底咕嘟咕嘟翻滚着，白色的蒸汽氤氲上升，模糊了窗玻璃。
桌上摆满了手切鲜羊肉、百叶、白菜、冻豆腐、粉丝，还有一小筐麻酱烧饼。
顾荆野正涮着一筷子羊肉，七上八下，肉色一变便捞起，分别放进苏七月和两个孩子的碗里。
轩轩和苏苏吃得小嘴油汪汪的，自己尝试着用长长的筷子去捞锅里的冻豆腐。
苏七月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此刻掀开雅间的棉布帘子回来，带进一丝走廊的凉气，随即又被满屋的温暖包裹。
“嫂子快回来坐！你最爱吃的羊上脑，哥刚给你涮好，再不吃就老了！”顾明夏连忙招呼，手里还拿着公筷，正往里下新的肉片。
苏七月顾荆野身边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
“你们也吃，别光顾着我。”
她夹起一片薄厚均匀、挂着芝麻酱料的羊肉送入口中，肉质鲜嫩，麻酱香醇，带着韭菜花和腐乳的独特咸香，正是老北京涮肉最地道的味道。
“嫂子，你今天胃口真好。”顾明夏看着她，自己也满足地吃了一片羊肉，“看来心情不错？”
“嗯，是挺好。”苏七月点点头，又给自己涮了片百叶，随口问道，“对了明夏，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请我们吃涮肉了？还订了雅间，破费了。”
顾明夏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北冰洋汽水喝了一口，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明朗笑容。
她比半年前瘦了些，但精神气很足，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毛衣，显得干练又朝气。
“嫂子，哥，我就是想谢谢你们。”她看着苏七月和顾荆野，眼神真诚，“特别是嫂子。这半年多，要不是你点醒我，支持我，我可能还陷在那摊烂泥里爬不出来。还有哥，一直给我撑腰。”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哽，但很快又笑起来：“我现在在单位干得挺好的，领导说年底可能有机会提干。宿舍虽然小，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都是我自己喜欢的摆设。周末去看看爸妈，或者来找你们蹭饭，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特别好。”
她举起汽水瓶：“以前我总觉得，女人就得靠着男人。现在才知道，自己能站稳才是最重要的。这顿饭，是我用自己挣的工资请的！虽然比不上嫂子你们的大餐，但是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