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李沛然的手机突然炸响。他迷迷糊糊抓过手机,屏幕上竟有九十九个未接来电和数百条微信消息。最新一条来自出版社编辑林晓:“快看微博!你们上热搜了!”
湘云揉着眼睛凑过来,两人肩并肩点开那个鲜红的“爆”字标签——
#李白神秘弟子# 赫然排在热搜第三位。
话题里最火的是一条三分钟短视频:昨夜湘云在自家阳台随口吟诵的半阕新词《鹧鸪天·归楚》,被楼下邻居录下传到了抖音。视频里,她一身素白睡裙临风而立,江灯映照侧脸,用略带古韵的楚地官话吟道:
“千载云烟过眼轻,归来犹记鹤楼灯。唐时月色今犹在,照见长江第几程?”
画面右上角标注:“疑似《黄鹤楼遇李白》作者许湘云即兴创作”。
转发已破十万。
“这……这是我昨晚晾衣服时随便哼的。”湘云目瞪口呆,“怎么就被录下来了?”
沛然往下滑动评论区,热评第一来自知名诗词博主“墨禅”:“这半阕词深得唐宋精髓,尤其是‘唐时月色今犹在’一句,时空叠影的手法绝了。如果真是即兴创作,此女才情不在古人之下。”
更令人意外的是,湖北省文旅厅官微转发了这条视频,配文:“楚地多才俊,江城建新声。期待《黄鹤楼遇李白》正式面世。”
“完了完了,”湘云抓乱头发,“我头发都没梳,穿着睡衣就被拍上网了!”
沛然却眼睛发亮:“这是天赐的宣传机会。”他迅速拨通林晓电话,“林编辑,热搜看到了吗?我们需要顺势而为。”
电话那头林晓声音激动:“何止看到!社长凌晨四点把我叫醒,要求提前启动预热计划。你们现在能来社里吗?我们需要制定完整的营销方案。”
挂断电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窗外晨光初露,江城在朝霞中缓缓苏醒,仿佛连这座城市都在为他们铺路。
上午九点,长江文艺出版社三楼会议室。
林晓将打印好的《黄鹤楼遇李白》现代版初稿放在长桌上,厚厚一沓三百余页。封面是沛然亲手设计的草图:黄鹤楼剪影与李白举杯对饮的侧影重叠,背景用暗金色勾勒出楚漆器云纹。
“社里几位老编辑连夜审读了。”林晓翻开批注页,“总体来说评价很高,但争议集中在‘穿越叙事框架’上。”
副总编陈启明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李先生,许女士,你们在序言里写‘此书源于一场亦真亦幻的南柯之梦’,又在后记暗示‘某些细节或与历史暗合’。这种模糊处理,学界可能会批评为故弄玄虚。”
湘云正要开口,沛然在桌下轻轻按住她的手。
“陈总编,”沛然取出随身携带的仿古锦囊,倒出三样东西摆在桌面,“这是我们在书中第47页描写的‘李白赠玉’,这是第89页提到的‘江夏驿丞印章’,这是第156页所述的‘元和年间酒筹’。”
会议室瞬间安静。
“这些是……”陈启明拿起那枚温润的白玉佩,指尖微微颤抖。
“仿制品。”沛然微笑,“但我们有原件的高清照片和鉴定报告——北京大学的碳十四检测、故宫博物院的材质分析、国家图书馆的文献比对。所有数据都显示,这些物品属于唐代中期,且与书中描述完全吻合。”
林晓震惊地翻开书稿,找到对应段落。书中对玉佩的描写细腻到纹路走向,印章的刻字与实物毫厘不差,酒筹上的酒令诗句竟与现存残片严丝合缝。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实物?”陈启明声音发紧。
沛然与湘云对视一眼,那是穿越时空的默契。
“恕我们暂不能透露实物来源。”沛然语气诚恳,“但可以保证,所有‘虚构’细节都有历史依据。我们想做的不是一本幻想小说,而是一次文化实验——如果现代人真能穿越到唐代遇见李白,会发生什么?又会留下什么?”
湘云适时接话:“其实书中80%的诗词都是李白原作或佚诗,我们只是做了现代语境的再创作。比如这首《夜泊汉阳渡》,在《全唐诗》里只有残句‘月落江枫愁杀人’,我们根据唐代航运史料和汉阳地理,补全了整首。”
她轻轻吟诵:
“月落江枫愁杀人,孤舟一夜泊烟津。
楚歌断续随风至,疑是昭君出塞尘。”
陈启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窗外传来长江轮船的汽笛声,悠长得像从唐代飘来。
“我需要见实物。”他终于说,“如果鉴定报告属实……这可能是近十年最重要的古典文学再创作。”
“实物暂时不便公开。”沛然话锋一转,“但我们可以提供另一个证据——书中第203页提到,李白曾在黄鹤楼东侧松树下埋过一坛‘鹤楼春’。去年武昌旧城改造时,施工队确实挖出一个唐代酒坛,位置与我们描述的完全一致。”
这件事陈启明知道。当时本地报纸还报道过,坛内残酒经检测确系唐代米酒,坛底刻有模糊的“谪仙”二字。考古界一直不解为何酒坛会埋在那个位置。
原来答案在这本书里。
“好。”陈启明合上稿子,眼中闪动着编辑发现珍宝时才有的光,“社里全力支持。但有个条件——”
他顿了顿:“正式出版前,你们要配合做一场‘黄鹤楼对谈’直播,现场回答学者和读者提问。如果真金不怕火炼,这就是最好的预热。”
从出版社出来已是下午三点。阳光把长江照成一条金鳞闪烁的巨龙。
湘云忽然拉住沛然的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把证领了吧。”
沛然一愣,随即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是比江波更明亮的决心。那眼神让他想起在唐代江夏城,她穿着嫁衣说“我跟你走”时的模样。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两人打车直奔武昌区民政局。路上,湘云从包里取出两样东西:一张泛黄的宣纸,一枚小小的银戒指。
宣纸上是用毛笔写的婚书,字迹工整楷正:“维元和十二年仲秋,江夏李氏子沛然,楚州许氏女湘云,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那是他们在唐代请驿丞做见证人写的婚书。虽无法律效力,却是穿越时空的承诺。
银戒指是沛然用唐代碎银打的,内侧刻着极小的“鹤楼双星”四字。
“现代结婚需要戒指。”湘云笑中带泪,“这个虽然不值钱,但比钻石珍贵。”
民政局办事大厅熙熙攘攘。取号、填表、拍照,流程快得让人恍惚。当工作人员把红本递过来时,湘云突然说:“请等一下。”
她展开那张唐代婚书,轻轻放在结婚证旁边,用手机拍了张照。
“这下齐了。”她低声说,“从元和十二年,到公元2023年。从江夏县,到武汉市。”
沛然握住她的手,发现两人都在微微颤抖。这一刻的仪式感,竟比穿越时空更令人心悸。
走出民政局,夕阳正浓。长江大桥上车流如织,对岸的龟山电视塔闪着光。
“婚礼想怎么办?”沛然问。
湘云靠在他肩上:“要穿唐制婚服,行却扇礼、合卺礼。但也要有楚地风俗——唱《楚歌》,食武昌鱼,用编钟演奏《凤求凰》。”
她眼睛一亮:“对了!我们可以把婚礼和诗集发布会放在同一天,就在黄鹤楼下。让千年鹤楼见证,让长江为我们证婚。”
“那会是个大工程。”
“怕什么?”湘云扬起手中的结婚证,“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话唐朝就有。”
两人相视大笑,笑出了眼泪。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对捧着红本本的年轻人,为何笑得如此穿越千年的畅快。
当晚八点,沛然注册了名为“鹤楼双星”的微博账号,发布了第一条内容:
“唐时月照今时人,楚地风传千古文。《黄鹤楼遇李白》现代版即将面世,此书献给所有在时光中寻找共鸣的灵魂。另:今日与挚友许湘云结为连理,以江为证,鹤楼为盟。”
配图两张:结婚证与唐代婚书的合影;《黄鹤楼遇李白》封面设计稿。
一石激起千层浪。
祝福与期待如潮水涌来。但沛然刷到一条奇怪的评论,来自用户“崔氏文脉”:
“据家谱记载,先祖崔明远公在江夏为官时,曾揭穿数起文物造假案。不李先生所谓‘唐代实物’,经得起推敲否?”
评论很快被淹没,但沛然记住了这个名字。
崔明远——正是唐代那个处处与他们作对的江夏司仓参军。难道千年之后,崔家的后人依然在关注着这一切?
湘云凑过来看了评论,眉头微蹙:“阴魂不散。”
“未必是坏事。”沛然反而笑了,“有质疑才有话题。况且——”他看向书架上一个檀木匣,“我们有他先祖亲笔写的道歉书。”
那是离开唐代前,崔明远被迫写下的认错文书,承认自己“嫉贤妒能,屡次构陷”。文书最后还盖着江夏县衙的官印。
“你要公开这个?”湘云惊讶。
“不到万不得已不用。”沛然关掉手机,“但这是个信号——我们的归来,可能触动了一些蛰伏千年的因果。”
夜深了,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江景。湘云忽然轻声问:“你说,李白如果在天有灵,会怎么看我们这本书?”
沛然望向夜空,那里有一颗星特别亮。
“他大概会捋着胡子说:‘后生可畏啊。不过——’”他模仿李白醉醺醺的语气,“‘把老夫写得那么怕老婆,过分了啊!’”
湘云笑得前仰后合。笑声飘进江风里,仿佛真的穿越云层,抵达某个诗酒纵横的时空。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汉口某座写字楼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反复观看湘云吟词的那段视频。他身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崔氏族谱和地方志。
男人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湘云吟诵的瞬间。他放大她手腕的特写——那里戴着一只银镯,镯上纹路极其古老。
“楚地双螭纹……”男人喃喃自语,“这种工艺失传于晚唐。有意思。”
他打开一个名为“历史异动观察”的加密文件夹,新建了一条记录:
“2023年9月16日,目标人物许湘云佩戴疑似唐中期银饰。与《黄鹤楼遇李白》书稿中‘柳莺儿赠镯’情节吻合。建议:持续观察,查证实物来源。”
窗外,长江静静东流。
千年的水,千年的月,千年的秘密在水月间浮沉。而新的故事,才刚刚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