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龙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库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昭禾绝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失态的震惊与懊恼,她急声解释:
“‘困灵符’作用机理便是暂时禁锢魂魄与肉身的紧密联系,使其无法调动灵觉、催动法力,形同僵木。
我接手时仔细查验过,两人灵肉虽有滞涩(正符合被符镇之状),但魂魄根基确在体内,绝非空壳!钟天师移交时,我也感应过,并无异常!”
她还欲再言,肖龙却摆了摆手,打断道:“张姑娘道法精深,感应无误。问题不在你,而在他们。”
他再次蹲下身,这一次,整个手掌轻轻覆在石天龙头顶,闭上眼睛,掌心那淡淡的金色光晕微微波动,仿佛在感知极其细微的痕迹。
片刻后,他又对石小虎如法炮制。
半晌,肖龙站起身,拍了拍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诮:
“果然如此。他们的主魂,或者说真正的意识核心,从一开始就未曾降临这具皮囊。
留在这里活动的,只是一套被远程操控、模拟了基本生命反应和部分表层思维的‘复制品’命魂,依托特殊符法维持。
此法歹毒,却能有效防止搜魂、拷问,一旦情况不对,主魂那边切断联系,这具皮囊和复制的命魂便迅速衰竭,呈现出类似‘失魂’或‘深度昏迷’的状态,甚至……看起来像死了。”
“复制命魂?这如何能做到如常人般活动?” 张昭禾精擅术法,立刻追问关键。
“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肖龙解释道,“需取得目标肉身精血毛发,以秘法在极阴之地培育一道‘魂引’,再将施术者自身分裂的一缕分魂或捕获的合适游魂,与‘魂引’结合,炼成这具肉身的‘临时驾驶者’。
它能执行主魂隔空传来的基本指令,维持生理,应付日常,甚至进行一些预设好的对话和反应。但细究之下,眼神呆板,灵光缺失,遇到突发或需要深度思考的情况,就容易露馅。
不过用来应付短期潜伏、执行简单任务,比如石小虎之前的飙车、石天龙与你等的周旋,倒也够用。”
说着,他示意我们退开些,然后手指如风,在石天龙和石小虎身上几处关节、衣缝处快速摸索。
果然,片刻之后,他从两人鞋垫底下最隐蔽的夹层里,分别抽出了两张已经变得焦黑如炭、仿佛被火烧过的符箓。
符纸材质特殊,上面的朱砂符文早已模糊溃散,只残留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冷邪气。
“这就是维持复制命魂与远程主魂联系、以及模拟生机的核心符箓。
一旦感应到强力禁锢、搜查,或者主魂主动切断,便会自毁,加速这复制魂体的消散,同时掩盖大部分施法痕迹。” 肖龙将两张废符展示给我们看。
我心头沉重,看向肖龙:“肖供奉,以你的感应之能,能否探知他们真正的主魂,现在大概在什么方位?”
肖龙凝神感应了片刻,眉头微蹙,最终无奈地耸了耸肩:“符箓已毁,联系彻底切断。这复制魂体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点指向非常模糊,而且似乎被多重力量干扰过。
只能说,大概率不在正常的阳间地域,要么在冥府某些设有强干扰结界的地方,要么就在阳间那些被刻意经营、隔绝天机的至阴邪穴之中。 范围太大,精准定位……很难。”
这时,一直沉默旁听、脸色依旧苍白的老钱咳嗽了一声,虚弱但清晰地提醒道:“小姐,当务之急,是这两个‘肉身’如何处理。
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在我们手上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石小虎是失踪人口,石天龙身份敏感。长时间扣留,一旦被外界发现,麻烦极大。”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地上毫无声息的两人:“但若是就这样轻易交出去,无论是交给警方还是石家其他人,我们……实在心有不甘。而且,若被那幕后之人抢先一步弄走或销毁肉身,这条线就可能彻底断了。”
张昭禾闻言,银牙紧咬,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厉色。
她上前一步,恨恨地跺了下脚,显然对自己被这种“李代桃僵”的手法摆了一道极为恼怒。
只见她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快速掐动,结出一个繁复而古奥的手印,指尖凝聚起一点幽蓝如星的光芒,然后迅疾无比地隔空点向石天龙的眉心!
幽蓝光点没入石天龙眉心,一闪即逝。
“石小虎身上本就有我早年留下的追踪印记,只是之前被那复制魂体的邪法掩盖,感应不清。
如今复制魂体消散,印记应该能重新连接其主魂,只是需要时间。”
张昭禾冷声道,“现在,我也给石天龙的主魂打上‘星魂引’。只要他们真正的魂魄在天地间任何一处‘醒来’或剧烈活动,我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大致方位!”
我点点头,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只能如此了。先将这两具肉身妥善安置,保持最低生命体征。昭禾,你随时留意印记动静。”
我看向老钱:“老钱,报警吧。就以……‘发现两名身份不明、疑似中毒昏迷男子在我园区外围’为由。注意措辞,不要提及任何超常情况。
警方接手后,自然会核实他们的身份。石家那边,也该为这叔侄俩的‘失踪’和‘昏迷’给个说法了。”
老钱会意,立刻拿出手机,走到一旁,拨通了报警电话。
而肖龙,在查看了那两张废符,又默默感应了一会儿空气中残留的、几不可查的阴邪波动后,对我拱手道:“殿主,阳间警方这边按程序处理即可。但这两人主魂去向,尤其是可能与冥界关联的部分,还需深入探查。
我既为承天殿供奉,追查此事责无旁贷。我这就再返冥界,一方面利用新身份和旧有渠道,调查‘幽冥裂隙’后续、七煞鬼王供词,以及是否有其他关于极阴之地或魂魄藏匿的线索;
另一方面,也正好将今日地曹司之事做个了结,并与四殿下通个气。”
我点头同意:“有劳肖供奉,务必小心。冥界水深,形势未明。”
“殿主放心,肖某省得。” 肖龙咧嘴一笑,只是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沉稳与锐气,“如今咱也是有名分、有靠山的人了,行事……自会便宜许多。”
说罢,他身形一晃,周身金光微微一闪,便如同融入阳光的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库房之内,返回那风波未平的冥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