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案件调查的关键节点,精通医术、可能提供重要线索的白医官,也因“母亲微恙”的理由告假,连续两日未归……这仅仅是巧合吗?
“你怀疑……白医官的告假,并非偶然?”沈漪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已锐利起来。
“我不敢断言,”凌析眉头紧锁,“但这时机太敏感了!”
“白医官熟知各类药材、刀具,甚至是特制羊肠线的来源,他本身可能就掌握着关键线索。若此时他也因‘家事’莫名缺席,甚至遭遇不测……”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尽,但沈漪已然领会。
如果连刑部内部的医官都可能被针对,那凶手的猖獗和算计,就远超想象了!
沈漪沉吟片刻,当机立断:“你所虑不无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等分头行动:我留在东宫,继续核查信使线索,并设法暗中了解近期宫内是否有其他异常。”
“凌都尉,你即刻持我手令,带两名得力衙役,往白医官家中探访,确认其安危。若真有蹊跷,立刻派人回报大人!”
沈漪身为刑部主事,是真正刑部体制内的官员,比凌析这个都尉的身份更有说服力。
“明白!”凌析毫不迟疑,立刻起身。
这种时候,时间就是一切。
沈漪迅速写就一份简单手令,盖上随身小印,递给凌析,语气凝重:“多加小心。”
“若情况有异,以保全自身为要,不要贸然行事。”
“放心!”凌析接过手令,紧紧攥住,对沈漪重重点头,随即转身,快步走出偏殿,身影迅速消失在宫苑深深的廊道之中。
沈漪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静默片刻,眼神深邃。
她转身,对候在一旁的东宫嬷嬷道:“有劳嬷嬷,请再将前几日负责宫门传递书信的内侍名册取来一观。”
凌析带着两名衙役,一路快马加鞭,按照刑部档册上的地址,找到了白芷医官位于城西榆林巷的宅邸。
这是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白墙黛瓦,与主人气质颇为相符。凌析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太多礼数,上前急促地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之人,正是白芷本人。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直裰,面容依旧儒雅,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憔悴,看到门外是凌析和刑部衙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凌都尉?您这是……?”白芷侧身将几人让进院内,语气带着疑惑。
凌析见他安然无恙,心中那块大石总算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白医官,冒昧打扰了。实在是……我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随即简要将朱雀门“人皮灯笼”案、以及案中发现特制羊肠线等关键物证、急需他这位专家协助鉴别的事情道来。
白芷听罢,面露恍然与些许歉疚:“原来如此!这骇人听闻的案子,下官虽然请假在家,也确有耳闻,只是万万没想到竟会牵扯到这等专业之物,还需劳动凌都尉亲自跑一趟。实在是……”
“唉,家中有些琐事缠身,告假两日,未能及时上值,还请都尉见谅。”
“白医官言重了,家中事要紧。”凌析摆摆手,关切地问道,“听闻是伯母贵体欠安?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听到凌析问起母亲,白芷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不瞒都尉,家母……其实并未抱恙。”
凌析一怔:“那这是……?”
白芷苦笑一下,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与晦涩:“是家母受一位故人所托,不得不为之。”
“那位……权势不小,家母难以推拒,只得称病,唤我回来。”
“这两日,我其实是在照料那位故人府上一位不便声张的病人。”
他语焉不详,但凌析立刻明白,这涉及某些权贵家族的隐秘,不便深究,白医官是被迫卷入其中。
“原来如此。”凌析点点头,表示理解,再未追问。
她心中那根因“母亲病重”巧合而绷紧的弦,也彻底松了下来,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白医官无事便好。”
“案情要紧,”白芷神色一正,“若需下官辨别那羊肠线,下官明日便可回衙门当值。”
“不必劳烦医官再跑一趟。”凌析道,“我已让人将证物取样送来,稍后便到。在此验看即可,更为便捷。”
正说话间,谢前气喘吁吁地捧着一个小巧的、贴有封条的檀木盒子跑了进来:“凌哥!东西取来了!”
凌析接过盒子,小心地揭开封条,打开盒盖,里面正是用油纸包裹、取自“人皮灯笼”缝合处的几段特制羊肠线样本。
她将盒子递到白芷面前。
白芷戴上薄皮手套,拿起线段,凑到窗前光亮处,仔细审视。
他反复观察线的色泽、粗细、韧性,甚至凑近闻了闻气味,眉头却越皱越紧。
良久,他放下线段,无奈地摇了摇头:“凌都尉,恕下官眼拙。”
“此线质地确属上乘,处理工艺极为精湛,远胜寻常医馆所用。但……仅凭外观,下官实在无法断定其具体出处。”
“太医院、各大疡医馆乃至一些底蕴深厚的医药世家,都有可能制备出这等品质的羊肠线。”
这个结果虽不意外,却仍让凌析心中一阵失望。
她轻叹一声:“有劳白医官了。既如此,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素雅襦裙、气质温婉端庄的妇人端着茶盘从内室走了出来,正是白芷的妻子白苏氏。
她将茶水轻轻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柔声道:“白哥,凌都尉,请用茶。”
白芷连忙介绍:“凌都尉,这是内子。”又对妻子道,“夫人,这位是刑部的凌都尉,为了一桩案子,有些医用的线材需鉴别。”
白苏氏向凌析微微颔首致礼,目光扫过石桌上打开的檀木盒和那几段羊肠线,原本平和的眼神忽然微微一凝,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
白芷见状,心中一动。
苏家也是行医世家,妻子自幼跟随父祖学医,耳濡目染,其实医术和见识不比他少。
他对妻子的家学渊源极为清楚,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道:“夫人,你娘家世代行医,于药材器械见识广博,不妨也看看此线?或许能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