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怡张了张嘴，想辩解。
周母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道，
“我知道，他那个性子，可能提供不了多少你侬我侬的情绪价值。既然提供不了，”她语气一顿，
“那他就得做个合格的垃圾桶！”
“垃圾桶？”陈佳怡愣住了，没明白这个比喻。
“对，垃圾桶！”周母肯定地点头，
“你有什么糟心的、烦闷的、委屈的事，别都堆在心里，就要往他这个垃圾桶里倒！不然呢？摆设吗？”
陈佳怡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本来就只是我一个人心烦不开心的事，告诉他，不就变成两个人都不开心了吗？”
“糊涂！”温主任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
“你就是太乖巧，太懂事了！吃亏就吃在这里！垃圾桶是干什么用的？就是装垃圾的！
垃圾堆在自己心里，时间长了会发霉，会发臭，会把你整个人都熏得不痛快！
倒出去，你才能轻松，才能腾出地方装好的东西。
他作为丈夫，替你分担这点垃圾，是他应尽的责任！”
陈佳怡怔怔地看着自己婆婆，看着她眼中那份关切和笃定。
这个说法真是又糙又直白，
垃圾桶……
这三个字从一向优雅的她婆婆温主任嘴里说出来，反差感十足。
但奇怪的是，这么糙的话，好像……还真有点点道理？
她一直觉得什么事都该自己扛，怕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怕周景澄觉得她事多、矫情。
可婆婆这么一说，好像把周景澄当成个“专用垃圾桶”，感觉……负担一下子好像就轻了不少？
反正垃圾桶嘛，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
她还在愣神，周母已经观察到了她脸上那点细微的松动。
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喋喋不休，
“快吃吧，肉都凉了。看你瘦的，平时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陈佳怡下意识“哦”了一声，低头扒拉了一口饭。
心里那点因为职称和王主任带来的憋闷，好像真被“垃圾桶”这三个字捅开个小口，没那么堵得慌了。
周母看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慢悠悠地喝着汤。
行吧。
她在心里默默嘀咕。
也许……也许回去之后，她真的可以，试着往周景澄那个“垃圾桶”里，倒一点点？
......
下班回家的地铁上，
陈佳怡在心里悄悄演练了一下，该怎么自然又不做作地，往周景澄那个垃圾桶里倒点垃圾试试。
揣着这点刚刚建立起来的分享欲，打开了家门。
但是，情况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那气氛还跟她喜欢喝的一点点五分糖的波霸奶茶似的，虽然不像别家小情侣那样黏糊腻歪，
但对他们而言，也算是结婚以来最甜的了。
怎么上个班回家，奶茶就变质了？
发酵成一壶又苦又涩的苦瓜茶？
周景澄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但眼神有点发直，明显没在看。
“回来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平的，也没什么起伏。
“嗯。”陈佳怡换着鞋，假装随意地搭话，
“今天有什么菜？”
“阿姨准备的，我去热一下。”周景澄说着就站起身，径直走向厨房，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陈佳怡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想他这又是哪根筋没搭对？
她拆了包饼干吃了两片，借机拿着空包装袋蹭到厨房门口，假装去扔垃圾。
她靠在门框上，偷偷观察他。
他正守着微波炉，表情一切正常，也没有黑脸。
算了算了，陈佳怡在心里劝自己。
男人嘛，呵呵。
尤其还是他这种直奔四十而去的老男人，偶尔脾气起伏大点也正常，自己不好跟他计较太多。
今天好歹是关系雨过天晴的头一天，不能再回到之前那种潮叽叽的黄梅天来内耗自己。
等饭菜上桌，两人面对面坐下，但是这种沉闷感就更明显了。
周景澄只顾着低头吃饭，一言不发。
要是搁在平时，他早就开始“这个菜维生素c含量高”、“那个菜补钙”、“吃饭不要老看手机”之类的营养学讲座和习惯纠正了。
但今天，没有……
陈佳怡被这安静的诡异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
她嚼着青菜，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自己是不是有点作？
居然开始怀念那个劳力唠叨的周主任了？
这算不算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她又吃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个……你今天上班，很忙吗？”
周景澄抬了下眼皮，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又垂下去，
“嗯，挺忙的。” 他夹了一筷子菜，补充道，
“明天下午还要出差，估计得周五晚上回来。”
陈佳怡那句“哦”之后，餐厅里又陷入了一阵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沉默。
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周景澄明显心不在焉的咀嚼声。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再找个话题，比如问问他出差要去哪儿，却见周景澄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碗底碰到桌面，声音还不轻。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沉稳，
而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沉甸甸的。
“陈佳怡——”
“为什么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
陈佳怡被他问得一愣，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大事？
什么大事？
她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完全没找到所谓大事的踪影。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景澄的下一句，带着更明显的委屈和不满，紧跟了上来，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过你丈夫？”
这话就有点重了。
不把他当丈夫，那昨晚他们两个做的是什么？！！！
陈佳怡心里的火气也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她放下筷子，也直视回去：
“周景澄，你有话好好说。我一回家就见你这张苦瓜脸，已经觉得莫名其妙了。
现在饭没吃两口，还要被你按着头莫名吃苦瓜？
到底什么事，你先把起因后果说清楚，别上来就扣帽子搞质问那一套！”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思路也清晰起来，
“周景澄，我现在知道改善台账第一条该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