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起身去卧室找他的笔记本，回到餐桌，啪地一声把本子放下。
“第一条！！！学会正确抒发感情和控制脾气。要求讲话先讲起因经过结果，避免直接指责。
请周主任把这条先落实改善，定期向我做跟踪汇报。
照你这么发展下去，我担心下一步是不是要学马景涛一样咆哮了？”
周景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
原本不多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理亏。
他张了张嘴，气势全无，声音也低了下去，
“……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我请求领导原谅。”
看他这副立刻滑跪的样子，陈佳怡心里的气顺了一半，虽然本来也没怎么生气。
“我没生气。你赶紧说，到底什么大事，值得你周主任一回家就给我摆脸色？”
周景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于把那个憋了他一下午的问题吐了出来，
“你职称没评上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佳怡：“……”
搞了半天，就为这个？
她瞬间就明白了，肯定是温主任，她那位亲爱的婆婆，迫不及待地让她家“垃圾桶”上岗了。
她有些无语，又有点好笑，反问他：
“是妈跟你说的吧？”
“嗯。”周景澄点头，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和我说，而我要从别人那里才知道的？”
看着他这副纠结又认真的样子，陈佳怡忽然觉得，跟这么个实心眼的木头生气，实在有点浪费感情。
她叹了口气，把中午在食堂跟婆婆说过的话，又原样搬了出来，
“这事本来就是我一个人心烦不开心，告诉你，不就多一个人不开心？我觉得没必要。”
周景澄愣住了。
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种答案，比如她忘了，比如她觉得不重要，甚至想过她是不是觉得他帮不上忙……
唯独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个。
……所以，她不告诉他，是为了……不让他也跟着心烦？
陈佳怡这个回答瞬间驱散了他心头所有的阴霾和不快，
只剩下一种被人在乎、被老婆小心呵护着的小确幸，
以及……对自己刚才兴师问罪的巨大尴尬。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耳朵尖有点发烫，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心情是美丽了，但人也彻底尴尬了。
陈佳怡看着他瞬间从兴师问罪的苦主变成眼神躲闪、耳根发烫的理亏方，
心里那点因为被莫名质问而产生的小委屈，立刻被一种翻身做主的微妙快感取代了。
哦豁？
原来周主任也会不好意思？
她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小火苗又又又燃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白白被他刚才那副样子吓一跳，怎么自己也得小惹怡情一下，讨个说法。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周景澄同志，现在怎么办？”
周景澄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刚闹完乌龙的茫然和一丝紧张，
“什么怎么办？”
陈佳怡继续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声音带上点恰到好处的后怕，
“我被你刚刚那个样子……吓到了呀～你那么凶……万一……万一……”
她“万一”了半天，脸都憋得有点红了，也没想出个能“怡情”又不至于真吵架的后续。
她发现“小惹怡情”也是门技术活，力度轻了像撒娇，重了真吵架，太难掌握了。
她这“万一”不出来又一脸纠结的样子，反而把周景澄给彻底搞紧张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性，身体都不自觉地前倾，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万一什么？该不会是……”他目光下意识地往她小腹瞟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
“……吓到昨晚的……小蝌蚪，影响到他……后续的冲刺速度和耐力了？！”
“噗——”
陈佳怡被他这脑回路清奇，用词严谨又极度离谱的猜测彻底击垮，
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瞬间红透，
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
“周景澄！你瞎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她又羞又恼，顺手就夹起餐盘里一颗西蓝花，朝着他扔了过去，
“赶紧吃点绿色的，净化下你那些不健康的思想！”
西蓝花精准地砸在周景澄的衣服上，留下一点痕迹，然后滚落到桌上。
周景澄看着那颗滚动的西蓝花，再看向对面那张绯红一片，嗔怒中带着娇俏的脸，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过度紧张了。
他捡起那颗西蓝花，
“哦。”
尴尬的气氛被这颗西蓝花砸散了不少。
他重新坐好，努力让自已恢复正经，将话题拉回正轨，
“说正事。你晋升没成功，你觉得……和上次你账号被冒用，王主任通报批评你那件事，有关系吗？”
谈到工作，陈佳怡也收敛了神色。
她点点头，“肯定有关。”
周景澄眉头皱起，刚想说话，陈佳怡却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说道，眼神清醒得甚至有些冷静，
“但是，我觉得，就算没有那件事，这次也轮不到我。”
她看着周景澄，
“科里排在我前面，年资比我高，或者背景比我硬的，不止一个。王主任只不过正好借上次那件事，给了我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周景澄沉默地听着，将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心里。
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伸出手，越过餐桌，轻轻握住了她微微蜷起的手。
陈佳怡微微一怔，看向他。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坚定，
“陈佳怡，你听好。”
“以后，无论大事，还是小事，或者没事找事。”他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都要跟我讲。”
他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后半句，
“不跟我讲，就是没把我当丈夫。”
这回不是质问，而是一个郑重的声明，一个关于身份和权利的确认。
餐厅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交握的手传递着温度。
陈佳怡看着他眼中那份认真和隐隐的期盼，心底最后一点因为独自承担而生的坚硬，终于彻底软化了下来。
她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然后，抬起眼，迎着他的目光，
轻轻地，但是非常清晰地，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