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狮精穿过他的卧室,走到侧室,来到北面石壁前,这里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粗糙的岩壁,上面有些天然形成的纹路。
他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跟踪——小妖们都在大厅里,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但没人敢靠近——这才伸出手,在石壁上按了七个特定的位置。
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随着他按下最后一个点,石壁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然后缓缓向内移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里面是向下的台阶,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里面涌出,带着泥土和石头特有的味道。
这密室是他多年前偷偷建造的,花了许多时间,一凿一斧都是亲自动手,连最亲信的手下都不知道。
里面藏着他这些年来积攒的宝贝:有以前到这里时祖翁给他的钱财,满满三大箱;有从其他妖怪那里赢来的法宝,十七八件,各有妙用;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能自动斟酒的玉壶,能发出悦耳音乐的石磬,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到底是许多财富,肯定要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他才放心。
黄狮精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缝隙。石壁在他身后缓缓合拢,严丝合缝,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一道门。
他沿着台阶往下走,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啪嗒,啪嗒,啪嗒,越走越深,越走越暗,但他不需要光亮——这条路走了太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走了约莫百级台阶,终于到了底。
面前是一扇石门,门上没有锁,周围都被防御结借包裹着,门上有一个浅浅的掌印。
见到这石门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那贼人不知道自己的宝库,如此看来自己宝贝们都还安全。
黄狮精将右手按上去,掌心微微发力,法力涌动,识别到黄狮精的法力之后,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向一侧滑开。
他迈步进去,脚下习惯性地抬起一定高度——因为密室的地面铺着青砖,比外面的台阶要高出一寸左右。
然而这一次,他的脚落空了。
“哎哟!”
黄狮精一个趔趄,身体向前扑去,幸亏他反应快,伸手撑住墙壁,才没有摔个狗吃屎。
但这一下也够狼狈的,心脏怦怦直跳,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不是,这tm是哪里?”
黄狮精站稳身子,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懵了。
这密室里空空如也。
不但金银财宝不见了,连他珍藏的那些法宝、古董、奇珍异宝,全都没了踪影。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留下,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放过东西,也像是刚刚被最细心的人打扫过一遍,每个角落都光洁如新。
墙壁上原本挂着的几幅字画——虽然他不怎么懂欣赏,但听说那是前朝名家的真迹,值老鼻子钱了。
但现在都不见了,只留下几个淡淡的印子,显示那里曾经挂过东西。
黄狮精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他退后两步,又进来,再退后,再进来,反复三次,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空,空荡荡,空空如也。
他退出密室,站在石门外,借着门上还在流转的金光,仔细看了看周围——没错啊,这就是他的秘密宝库。
台阶,石门,还有门边那块凸起的石头,他每次来都会靠在上面歇口气,石头上被他靠得光滑如镜,在微光下能看见自己的模糊倒影。
他再次走进密室,这次走得慢,一步一步,眼睛四处查看。
东墙原本放着三个大箱子,两个檀木的,一个铁皮的,装满了黄金白银;西墙的架子上摆着各式法宝,刀剑、铃铛、镜子、幡旗,琳琅满目;南墙堆着丝绸锦缎,都是上好的货,色彩鲜艳,质地柔软;
北墙则是一排兵器,虽然不及那钉耙,但也都是精钢打造,吹毛断发。
现在,全没了!
更夸张的是这宝库里的地砖竟然也被撬走了。
原本铺着的青砖,每块一尺见方,表面磨得光滑,缝隙里填着石灰,现在一块不剩,露出下面粗糙的岩石地面,凹凸不平,还有凿子留下的痕迹。
光秃秃一片,难看得很,像是被人剥了一层皮。
他刚才之所以会趔趄就是因为这个——失去了地砖,这房间地面低了差不多一寸,他习惯了以前的高度,按照记忆中的高度抬脚,结果踩空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着空荡荡的宝库,黄狮精要骂人,
那该死的贼偷宝贝就算了,架子没留下他也忍了,可这地砖有什么用?
不就是普通的青砖吗?
山下窑厂里一两银子能买几十块,竟然也被撬走了?
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这是何等的贪得无厌?这是何等的……专业?
此刻光秃秃的四面石壁,在角落里,只有一只蜘蛛在慢悠悠地织网,完全不受影响,仿佛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它无关。它从这边爬到那边,拉出一根银丝,又拉出一根,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黄狮精腿一软,这次真的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冰凉粗糙的岩石透过裤子传来,硌得生疼,却冷不过他此刻的心。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又像是被塞满了冰块,冷得发抖。
这怎么可能?
这密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开启方法都是他独创的咒语——那掌印需要配合特定的法力运转,错一点都不行,怎么可能被盗?
而且还盗得这么干净,这么彻底,这么悄无声息?就像……就像这里从来就没有放过东西一样。
等等……他忽然想起那猴子离开时说的话,那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清晰得像是刚刚说过:
“老孙的东西,从来不靠别人施舍……这金箍棒你既然偷了,那是老孙大意,如今就让他回你那里去,老孙自己会拿回来。”
难道是那猢狲?
不可能啊,那猴子刚走不久,从洞府到这里,就算知道位置,也得花时间破解机关——那北斗七星的顺序不说了;那法力运转更是复杂。
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密室,还搬走所有东西?
况且那猴子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地搬空一个密室而不被他察觉。
这些宝贝加起来少说几千斤,光是那三个大箱子,每个都有几百斤重,搬运起来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用法术,也得有法力波动吧?可他刚才在洞府里,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就在黄狮精看着空荡荡的宝库发呆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蜘蛛,仿佛能从它身上看出答案来。
此刻,一旁的孙悟空正坐在那里看着他,翘着二郎腿,手托着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孙悟空就坐在密室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原本放着个石凳,现在连石凳也被搬走了,他就直接坐在岩石上,身形完全隐匿在黑暗中,与周围融为一体。
之前那些失窃的东西都被他收了,碗筷、猪羊、钱财、法宝,包括那几块地砖,一样不落。
要问他为什么能悄无声息地收那么多东西,这就要感谢他的结拜大哥镇元子了。
众所周知,镇元子身为地仙之祖,那手段多着呢,神通法宝什么的不少。
他的神通中有一个很方便快捷的,叫做——袖里乾坤。
这一招可以说是集擒拿关押于一身的神通,施展时袖子一抖,管你是什么东西,都能收进去。
里面自成空间,广阔无边,别说只是这一些猪羊和物品了,就是再多几百倍他也装得下,而且收放自如,想拿什么拿什么,方便得很。
不过就是那些猪羊容易排泄,所以被他放在野外放养——出了洞府往东三里,有个山谷,水草丰美,他把猪羊都赶那里去了,还下了个简单的禁制,防止它们乱跑。
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牵走,或者干脆送给山下村民,也算积点德。
此刻的孙悟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黄狮精,瞧着他此刻的反应——那目瞪口呆的样子,那失魂落魄的表情,那想骂人又骂不出来的憋屈——他高兴坏了,心里乐开了花,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叫你嚣张,叫你死不悔改,叫你偷老孙的东西还理直气壮……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孙悟空心里想着,美滋滋的
黄狮精在密室里呆坐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爬起来。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其实也没什么灰,地面干净得很。
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宝库,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有困惑,最后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