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二人的激烈争吵,风子垣愣在原地,像审视陌生人般,看着马胖子。
眼神中,有震惊,有痛心,更有对人性骤变的恐惧。
刹那间,他如梦初醒。
时光,果真是一把无情的刻刀,能将人雕琢得面目全非。
曾经的马胖子,义薄云天,为了兄弟,他甘愿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呢,在这权力的诱惑与利益的侵蚀下,他竟变得如此陌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没了往昔的赤诚与热血。
风子垣只觉心头一阵悲凉,如坠入万丈深渊,那原本满心期盼的回家之情,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天真幼稚,竟误以为情谊能如那陈酿的美酒,历久弥坚,永不褪色。
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此刻却透着无尽的疏离与冷漠。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心变了。
上一世,他从不会为他人而难过。
这一世,却无数次为情所困,为义所伤。
他又开始厌恶起这具林慕白的身体来,此人太过重情重义,心软得简直不像话,总是轻易地就被情感所左右。
终于,风子垣不再沉默,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徐徐走到桌前。
马胖子和陆小鱼也停止了争吵,皆望着风子垣,眼中满是疑惑。
只见风子垣缓缓转头,目光扫过二人,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说道:
“既然胖子来了,我们风马鱼小队就喝一杯吧!”
说着,他拎起酒壶,斟满三杯酒。
风子垣将其中一杯酒缓缓推向马胖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
“这一盏佳酿,敬予义薄云天的胖子!遥想往昔,他为小队出生入死,披坚执锐,于刀光剑影中冲锋陷阵,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此等肝胆相照之情、义薄云天之义,令我风子垣敬仰万分。”
马胖子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终究没能出声,只是默默地端起了酒杯。
可那端着酒杯的双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接着,风子垣又将另一杯酒推向陆小鱼,目光中满是欣赏与期许:
“这一杯美酒,敬那勇毅果敢的小鱼贤弟!刀光剑影中,他纵横捭阖,斩敌首级如探囊取物。血雨腥风中,他奋勇拼杀,护队友周全毫无退缩。其勇气与担当,令我钦佩不已。”
陆小鱼闻言,欲言又止,目光在风子垣和马胖子之间游移不定,似有千般心事难以诉说。
最后,他咬了咬牙,也端起了酒杯。
杯中的酒液,在烛火的映照下,似是映出了他眼中闪烁的泪光。
最后一杯酒,风子垣留在了自己面前。
他垂眸凝视着杯中酒,轻笑一声:
“此杯薄酒,敬往昔峥嵘岁月。那些欢笑与泪水交织的回忆,都将永远铭刻在我心中。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离合,乃人生之常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聚。且饮尽此杯,以壮我等前行之志。虽天涯相隔,然情谊长存!”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酒液灼喉,却凉不过他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马胖子和陆小鱼见状,也跟着一饮而尽。
烛火跳动,三道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在墙壁上摇曳,却再难如往昔那般紧密地重叠在一起。
风子垣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似是他心中最后的叹息。
他转身走向门口,没有一丝犹豫,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保重。”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吱呀”的响声。
没有拥抱,没有寒暄,就这样冷冰冰的,就这样隔开了彼此的心房。
他之所以走得如此干脆利落,绝非薄情寡义,实乃不愿因自身之故而拖累他人。
尽管他隐约听见了房间里马胖子和陆小鱼激烈的争吵声,可他依旧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未曾停下脚步。
此刻,能为他二人做的,唯有远远地离开,让他们不会因自己而陷入纷争与困扰之中。
……
风子垣走在喧闹的大街之上,周遭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可他的心却似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包裹,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他缓缓仰头望向那浩瀚苍穹,只见寒星点点,疏疏落落,散落于苍穹之上。
刹那间,他忽然明白,心之所以会痛,并非软弱,而是曾经真心交付。
有些人走远了,不是为了离你而去,而是你仍停留在原地,而他们早已走向不同的归途。
夜风轻轻拂面,带着丝丝寒意,撩动着他的发丝。
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领,脚步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这世间聚散离合本就无常,难以捉摸。
唯有坚定地向前走去,才不负此生重活一场的机缘。
就在这时,海梦娅跟了上来,轻声问道:“公子,此刻我们该往何处去?”
风子垣想也不想,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朗声答道:“去天澜国。”
海梦娅微微一怔,如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并未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默默地加快脚步。
此刻,风子垣心中思绪如潮,暗自思忖:
若是那南宫若雪也如他人一般,狠心将自己拒之门外。
他便寻一处无人之境,从此断情绝念,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修炼之中。
直至有一日,能重返仙域,再续未了仙缘。
可走着走着,风子垣心中似有所感。
他回望了海梦娅一眼,对方恰巧也在抬眸与他对视。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似有鬼祟之人,正暗中尾随。
那人影,藏匿于街角的阴影之中,他若隐若现,时而被那昏黄的灯光拉长,时而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风子垣二人不动声色地继续缓步前行,脚步悠然,似闲庭信步一般。
而尾随之人,亦随之放慢了步伐,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风子垣与海梦娅再度对视一眼,随后他们便心有灵犀地,朝着城外某处走去。
终于,二人来到城郊一处空旷之地。
此地荒草丛生,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在寂静中轻轻回荡,更添几分清幽与神秘。
风子垣站定身形,缓缓回过头,目光如炬,说道:“叶师兄,你这么跟着我,是何意思?”
这时,只见叶逸仙用那布满老茧的双手撑着地,艰难地朝他“走”了过来。
在离他几丈处,叶逸仙停了下来,微微喘着粗气,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风师弟,你…你那儿还有没有玉雪莲,我想用它炼制一颗回天丹来恢复自己的法力。其他材料我都已备齐,就差此味主药了。”
风子垣神色微微一凝,刚要开口回应,双眼突然微眯,质问道:
“身后那些人,跟你是一伙的吗?”
叶逸仙神色一滞,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忙解释道:
“风师弟,你莫要误会。我早已脱离宗门,独自隐居多年,岂会与旁人勾结。”
风子垣看他这副表情,也不像在作伪,心中稍作思索,立刻说道:
“你先往一旁躲着吧,我先对付几个仇家。你的事,我们稍后再说。”
叶逸仙神色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迅速退入道旁林中,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转瞬之间,数十道人影自四面八方疾掠而来,速度之快,竟带起一阵漫天尘土。
这些人个个身形矫若惊鸿,动作迅如闪电,几个起落间,便将风子垣与海梦娅围了起来。
风子垣神色冷峻,目光扫视着众人,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思忖:
有三名乾坤境初期修为,余者皆是四象境修士。哼,就凭这般乌合之众,也想将我阻拦于此?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风子垣素来没有一言不发便贸然动手的习惯。
当下,他微微拱手,朗声道:
“诸位道友,这般兴师动众,将我等围困于此,究竟是何用意?”
为首之人黑袍猎猎,在风中鼓荡不止。
他向前踏出一步,抬手摘掉了自己的袍帽,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老脸,其双眼凹陷,目光阴鸷,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此人并未接话,而是自怀中掏出一卷海捕文书,其上字迹朱红,与马胖子手中所持的那张竟毫无二致。
他手持海捕文书,目光先在其上逡巡一番,而后缓缓抬起,直直看向风子垣,细细打量着,似要将他由内到外看个通透。
终于,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阴冷至极的笑容,随即冷笑道:“你就是风子垣?”
“不知阁下是?”风子垣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毫不畏惧。
“老夫段天云,犬子段千墨,想必你该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
段天云冷冷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