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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家老宅，灯火通明。
古色古香的餐厅内，一张厚重的红木大圆桌占据中央，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主位上，端坐着敖家的定海神针——敖老爷子，虽年事已高，但腰背挺直，眼神清亮矍铄
他率先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第一口菜后，桌上其他人才默不作声地开始用餐，气氛沉闷而肃穆。
敖家规矩森严，即便是家宴，也透着股刻板的仪式感。
座位依照长幼尊卑严格排列，用餐时无人交谈，只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
片刻后，老爷子环视一圈，放下茶杯：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既是家宴，也不必太过拘谨，都随意些吧。”
一听这话，在座众人非但没有放松，反而下意识将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老爷子的目光缓缓扫过桌上的一众小辈，最终落在大房长孙身上。
“英卓，”老爷子开口，“最近家里外头，都还好？”
被点名的敖英卓立刻放下筷子，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
他眸中精光内敛，应答得体：
“劳爷爷挂心，一切都好，小妹前几天从国外打了视频回来，说是在那边的研究项目进展很顺利，还让我代她向您问好，说十分想念您。”
“至于我这边……”
他话锋微转，谈及公事时语气多了几分审慎。
“前段时间主要精力放在新区那个开发项目的竞标上，算是顺利拿下来了，目前后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跟进落实。”
老爷子听罢，点了点头，提点了一句：
“嗯，做得不错，不过也要多顾着点家里，别光顾着在外头忙，冷落了慧茹和孩子。”
敖英卓连忙低头称是：“爷爷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接着，老爷子那颇具分量的目光转向次子一家。
敖孝成年纪稍轻，尚未成家，也无所事事。
被问及近况时，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应付了几句“还行”、“就那样”，显然在这方面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绩，惹得他父亲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又看向独自坐在末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敖迦昱身上
对于这个生母早逝、性子桀骜又常年游离在家族核心圈外的三房长孙，老爷子的态度似乎更添了几分审视。
“迦昱，”老爷子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最近呢？在外面忙些什么？”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投向了敖迦昱。
大房二房的人眼神中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而敖正擎则眉头紧锁，面色不自觉紧绷起来。
在众多注视下，敖迦昱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还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懒洋洋地抬眸，迎向老爷子审视的目光。
“最近在谈恋爱。”
老爷子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哦？是哪家的姑娘？”
敖迦昱唇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带着点混不吝的坦然：“不是姑娘，是个带把儿的。”
整个餐厅，霎时间落针可闻。
“嘶——”
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随即又意识到失态，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敖正擎脸色铁青，手背青筋虬结暴起。
这个逆子！当着老爷子和所有族亲的面，竟然敢如此口无遮拦！
然而，他斥责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主位上的老爷子说道：
“嗯，结婚的时候，记得给老头子我一张请柬。”
？？？
全场陷入了一种比刚才更为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里传递着同一个疑问：
不是？老爷子怎么了？被什么附身了吗？！
“男媳妇”这种事放在外面或许不算稀奇，但放在规矩森严、思想传统的敖家，简直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按照常理，此刻应该是家法伺候、雷霆震怒的场景，可老爷子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要请柬？
就连敖迦昱也忍不住蹙了蹙眉，眼瞳微微眯起。
“您……不反对？”
老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历经世事的通透：
“我反对有用？”
敖迦昱：“……”自然是没用的。
“我是老古董，但外头天翻地覆地变，我也需要做出改变。”
老爷子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敖正擎，又落回到敖迦昱身上。
“话，想必你父亲也都跟你说了，那我就不讨这个嫌了，拦不住，又何必做恶人，离心离德？”
“你谈恋爱，跟谁谈，都是你的事，只待日后，别后悔就成。”
“既然决定与他在一起，便需好好对待人家，若是仗着家世胡作非为，或是三心二意，闹出了什么丑闻……”
话至此处，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了几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无声弥漫开来。
“到那时候，老头子我，想必也还有几分力气，来管教你。”
敖迦昱与老爷子对视着，没有丝毫闪躲。
随即，唇角扬起一个真心实意，又淬着锋芒的笑。
“爷爷放心，我一旦认定了，便绝不会后悔。”
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重新拿起了筷子。
而敖迦昱见状，也极其坦然自若地继续用餐，姿态甚至比之前更为放松
大房二房的人暗中交换着复杂的眼神，不时偷偷打量敖迦昱和主位上的老爷子，心思各异。
原本最为紧张的敖正擎，见老爷子竟是这般态度，暗自松了半口气。
不过这顿饭于他而言，已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
餐毕，早有佣人递上温热的湿毛巾。
老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目光扫过敖迦昱三人：
“你们三个，跟我到书房来一趟。老头子我，单独跟你们说说话。”
三人依言起身。
通往书房的走廊古朴而幽深，空气中弥漫着年代久远的沉水香，宁静中透着一丝无形的压力。
老爷子率先进入书房，按照长幼顺序，敖英卓第一个被叫了进去。
等待的时间里，走廊上只剩下敖迦昱和敖孝成。
敖孝成靠在雕花廊柱上，眼神在敖迦昱身上溜了一圈，阴阳怪气地开口：
“跟男的……啧啧，真没想到你好这口，什么时候把那一位带出来给兄弟们瞧瞧啊？”
说完，故意压低了声音。
“对了，哥哥我可听说啊，这个容易染上什么不干净的……咳咳，你可悠着点，别到时候丢了敖家的脸面。”
敖迦昱垂着眼睑，眸底掠过一丝阴翳骇人的戾气。
“丢脸？”
他眼皮一掀，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二哥说的是你自己吗？”
“仗着敖家的名头在外面花天酒地，酒囊饭袋一个，听说你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可不少，‘不小心’打掉的私生子……怕是都数不过来了吧？这算不算……人渣畜生行径？”
他偏了偏头，嗤笑一声。
“论起丢敖家的脸，二哥你可是遥遥领先，我怎么敢跟你比？”
敖孝成瞳孔猛地一缩，色厉内荏地低吼：“敖迦昱！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
敖迦昱脸上的假笑倏地收敛，眼神淬了毒的刀锋，直直刺向敖孝成。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我警告你，别来招惹我，也别去打听不该打听的人，下次，要是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半句不该说的话……”
他上前一步，明明身高相仿，但周身却透着一股骇人的压迫与狠厉：
“我可不会顾及什么狗屁血脉亲情。”
敖孝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敖英卓走了出来。
他面色如常，目光在敖迦昱那尚未完全收敛的冷戾气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对敖孝成说道：
“孝成，爷爷让你进去。”
敖孝成一激灵，像是找到了台阶，狠狠地剜了敖迦昱一眼，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匆匆推门进了书房。
走廊里只剩下敖迦昱和敖英卓。
“迦昱，我先下去了。”
敖英卓微微颔首，径直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敖迦昱重新靠回墙边，垂下眼帘，将所有外泄的冷戾和锋芒重新掩藏在那副慵懒不羁的表象下。
在踏上这个走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暗地里观察着他们。
他刚刚的表现……
应该还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