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伦合众国,某州,一栋远离喧嚣、安保严密的私人庄园书房内。
已经卸任卡莫纳战区司令职务、正处于“退休过渡期”的海登中将,并未远离他曾经掌控的战场。
巨大的橡木书桌上,摊开着非机密的战区态势简报和一些经过筛选的情报摘要。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静谧的湖泊,与卡莫纳的硝烟与贫瘠形成刺眼对比。
他拿起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直通卡莫纳战区司令部的保密线路。
几秒钟后,斯坦斯菲尔德中将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尊重:“海登将军,没想到你会亲自来电。”
“约翰,”海登用了对方的名字,语气不再有曾经的锋芒,却沉淀着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失败者的洞见,“卡莫纳的烂摊子,现在全压在你肩上了。我看了最近的报告,包括F-5E的损失。”
斯坦斯菲尔德的声音平静无波:“一次必要的测试。代价在预期之内,我们获得了有价值的数据。”
“数据当然重要,”海登啜了一口手边的波本威士忌,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但约翰,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那些‘本地人’里的……特遣队员。你注意到他们了吗?”
斯坦斯菲尔德略微停顿:“那些成分极其复杂的本地自由雇佣兵?我们的报告显示他们战斗力很强,是防御和渗透作战的核心。我们正在评估其威胁等级。”
“评估?”海登发出一声短促的、不带笑意的轻哼,“约翰,我在任时,因为特维拉的原因,用‘铁砧与镰刀’计划没能碾碎他们,后来用代理人去消耗,反而被他们像剔骨头一样把代理人最精锐的旅部给端了。你以为靠几架老掉牙的F-5E和刚换上m4的南方军特种兵,就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他放下酒杯,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力度:“那些特遣队员,他们和我们训练出来的、或者我国资助的任何‘特种部队’都不一样。他们不是在军营里按照操典练出来的,他们是在那片被称为‘暗区’的缓冲区烂泥里,用其他特遣的血和自己的命滚出来的。他们没有固定的战术手册,只有活下去的本能和对那片土地每一块石头的熟悉。他们为了几发子弹可以跟你拼命,也能用一堆废铜烂铁做出让你头疼的玩意儿。南方军那些拿着新玩具的‘特种兵’,在他们面前就像穿着新衣服去参加街头斗殴的公子哥。”
斯坦斯菲尔德沉默地听着,没有反驳。他收到的战报中,南方军特种部队在缓冲区的惨重损失,很大程度上就是拜这些神出鬼没、手段狠辣且适应性极强的特遣队员所赐。
“我提醒你,约翰,”海登继续说,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不要只盯着他们的坦克、他们的‘山毛榉’导弹营。那些是硬目标,是我们可以用技术优势去衡量和打击的。真正麻烦的是这些‘软目标’——那些特遣队员,以及被他们训练出来的、越来越多掌握了非常规战斗技能的本地士兵。他们是病毒的孢子,杀不光,剿不灭,只要环境合适,就能迅速复制和扩散。你现在准备搞‘精准拔点’?很好,技术路线正确。但如果你只拔掉看得见的‘点’,而忽略了这些弥漫在土壤里的‘孢子’,等你以为自己清理干净了,一转头,他们可能又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你来一下狠的。”
海登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斯坦斯菲尔德基于技术和数据构建的部分自信。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聚焦于“系统对抗”,低估了对手组织中那种源于草根、充满韧性和创造力的“有机战斗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将军。”斯坦斯菲尔德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深思,“我会调整评估重点,加强对这类非常规作战单元的研究和针对性措施。感谢您的提醒。”
“祝你好运,约翰。”海登挂断了电话,望着窗外宁静的景色,眼神复杂。他既希望继任者能完成他未竟的任务,又隐隐有种预感。
卡莫纳那片土地,或许会吞噬更多像他一样雄心勃勃的将军。
斯坦斯菲尔德的指挥风格是务实的。海登的警告被他认真听取,并迅速转化为行动指令。
一方面,他命令技术情报部门加强对工人党武装中特遣队员活动模式、战术特点、装备来源的分析,尤其是那些自制或者改装的新奇装备,试图找出其行动规律和可能的弱点。
另一方面,他指示南方军和科伦特种作战顾问,在继续对工人党正规防线和防空系统施加压力的同时,将一部分精锐侦察和破坏力量,转向针对“高级技能训练营”、可疑的特遣队员集结点、以及武器改装作坊等“软目标”和“人才培养节点”。
目的不再是简单的杀伤,而是迟滞其知识扩散和战力生成速度,并尽可能俘获或摧毁其关键技术人员和教官。
然而,几乎在斯坦斯菲尔德调整策略的同时,鲁本王领导的安全局,通过潜伏在南方政府和科伦顾问团外围十分庞大的情报网络,捕捉到了这一战略微调的蛛丝马迹。一份经过分析、措辞谨慎的预警被再次送达中央委员会。
“敌方可能将部分打击重点转向我技术培训单位及资深战斗人员。”雷诺伊尔看着简报,眉头紧锁。这与麦威尔“需要更多、更快散出去”的模糊焦虑不谋而合,也印证了“看不见的打击”可能以多种形式出现。
中央委员会迅速做出反应,“高级技能训练营”立即转移至更深处、更复杂的坑道区域,入口增设伪装和多重哨卡,训练时间改为非固定时段,并加强了电子静默。部分关键教官的行踪被严格保密,并安排了近卫营的隐蔽保卫小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