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哨所的陷落,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卡莫纳北方政府,尤其是阿塔斯将军敏感而骄傲的神经上。
公开的谴责和向特维拉的求援是政治姿态,但对于阿塔斯和他麾下那些同样感到屈辱的少壮派军官来说,血必须用血来偿还,至少在表面上要找回场子。
总理的严令“不得擅自越境报复”在阿塔斯看来,更多是针对大规模、公开的军事行动。
在缓冲区那片模糊的、双方都宣称拥有主权但实际控制线犬牙交错的灰色地带,一场“有限度的”、“遭遇战性质”的冲突,完全可以解释为“边境摩擦升级”或“自卫反击”。
于是,在来自科伦和南方政府的舆论喧嚣尚未平息之际,一场秘而不宣的报复行动,在缓冲区的阴影中开始酝酿。
阿塔斯绕过部分文官体系,直接指示北方军第11边防团,抽调其最精锐的一个机械化步兵连。
这个连装备相对较好,拥有数辆经过升级的btR-80A(加装了附加装甲和新型观瞄设备),以及一批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们的任务并非去收复“南风”哨所,而是深入缓冲区,寻找并打击一支规模相当的南方军巡逻队或前沿分队,最好能全歼或俘获,用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洗刷耻辱。
目标很快被选定:根据北方军自己的侦察(0,一支隶属于南方军第14旅、约一个连级规模的机械化部队,近期频繁在瓜雅泊地区以东、缓冲区中部一片丘陵地带活动,路线相对固定。
这支部队装备有m113装甲运兵车和少量“悍马”车,配有重机枪和迫击炮,是典型的边境巡逻\/侦察单位。
北方军的计划简单直接:利用对缓冲区地形的部分熟悉,在巡逻队必经的一片狭窄谷地设伏。伏击部队将占据谷地两侧制高点,使用RpG-7和AGS-17自动榴弹发射器覆盖谷底,待敌车队进入伏击圈后,先以火力摧毁头尾车辆,封锁通道,再以步兵清剿残敌。得手后迅速撤离,不恋战。
缓冲区东北部,无名谷地,黄昏。
北方军的伏击连提前数小时进入预设阵地。士兵们穿着与环境相仿的荒漠迷彩,车辆经过精心伪装,分散隐藏在岩石和灌木丛后。连指挥官,一名面相凶狠的少校,通过加密电台最后一次确认了侦察小组传回的敌情。
目标敌人已出发,正沿着预定路线驶来。
与此同时,南方军的那支巡逻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刚刚完成了一次例行的边境侦察,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和沾满灰尘的车辆,沿着熟悉的土路返回临时驻地。
车上的士兵有些懈怠,他们认为北方军在遭受打击后,至少需要时间舔舐伤口,短期内不敢主动挑衅。
当南方军巡逻队的头车,一辆架着m2hb重机枪的“悍马”,率先驶入谷口时,北方军少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等待着整个车队,特别是那几辆m113,完全进入狭窄的谷底。
“打!”
随着他一声压抑的低吼,寂静的山谷瞬间被枪炮声撕裂!
“咻——轰!”
数枚RpG-7火箭弹从两侧山腰呼啸而下,准确命中了打头的“悍马”和紧随其后的第一辆m113。
“悍马”被炸得翻滚起来,m113的履带被炸断,瘫在原地冒起黑烟。
几乎同时,部署在更高处的AGS-17自动榴弹发射器开始急促射,30mm榴弹如同冰雹般砸向车队中段和尾部,爆炸的火光和破片在狭窄空间内肆虐。
“敌袭!找掩体!”南方军车长们惊恐地呼喊,幸存的士兵慌忙从受损车辆中跳出,或依托车体残骸,或滚入路边的浅沟,仓促应战。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混乱和血腥。
北方军占据了地利和先手,火力凶猛。但南方军毕竟还是正规军,最初的慌乱过后,幸存的军官和士官开始试图组织抵抗。未受损的m113用车载的.50机枪和mk19自动榴弹发射器向两侧山头还击,步兵则使用m4卡宾枪和m249轻机枪拼命射击,压制对方火力。
然而,谷地地形对防守方极其不利。北方军的伏击阵地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而南方军被压制在谷底,活动空间有限,伤亡迅速增加。
但北方军也并非高枕无忧。他们的射击虽然猛烈,但准确性在混乱的对抗和对方还击下大打折扣。试图从侧翼包抄下谷清剿的一个北方军步兵班,被一辆隐藏较好的m113用mk19榴弹发射器打了个正着,死伤惨重。
战斗变成了残酷的消耗战。枪声、爆炸声、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双方都打红了眼,但谁也无法迅速压倒对方。
北方军少校焦急地看着表。时间拖得越久,南方军援兵赶来的可能性越大,而且这里毕竟是缓冲区深处,如果引来工人党武装的干预,后果不堪设想。
南方军巡逻队残存的指挥官也在拼命呼叫支援,但通讯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可能是复杂地形或科伦\/北方军有限的电子对抗,信号时断时续。
半小时后,当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北方军伏击连伤亡近三分之一,南方军队伍损失过半,车辆大部分被毁,且他们都意识到无法迅速吃掉对方时,一种诡异的僵持形成了。
北方军少校看到己方弹药消耗巨大,且南方军残部依托几辆燃烧的车辆残骸构筑了环形防御,强攻代价高昂。而南方军残余力量也清楚,突围无望,只能固守待援。
“交替掩护,撤退!”北方军少校不甘心地咬牙下令。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接到命令,北方军士兵开始有序地从阵地撤出,留下狙击小组和部分火力进行掩护。
南方军残部见状,也松了口气,他们更无力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袭击者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山林中,同时加紧修复通讯,呼叫医疗和救援。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与反伏击,最终演变成了双方都损失不小、却都没能达成决定性战果的烂仗。
北方军没能全歼目标,只算取得了战术上的小优势,但自身也损兵折将。南方军巡逻队几乎被打残,但核心人员得以幸存,勉强守住了阵地。
消息以不同的版本,几乎同时传回南北双方高层。
北方政府阿塔斯将军听着“击毁敌装甲车四辆,毙伤敌数十人,我部英勇反击后迫敌撤退”的战报,脸色稍霁,尽管他知道实际战果可能缩水,且己方损失也不轻,但这至少是一剂挽回些许颜面的强心针。他以此为依据,向总理和外界强调北方军“扞卫边境的决心与能力”。
南方政府则愤怒地宣称北方军“再次越境发动无耻偷袭”,造成“英勇边防士兵重大伤亡”,并扬言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回应。科伦顾问团则暗自摇头,对南方军巡逻队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感到失望,同时也对北方军此次行动的果断和战术执行力有了新的评估,这支军队虽然装备和体系落后,但并非完全没有战斗力,尤其在报复心切的时候。
而在埃尔米拉,安全局的侦察小组几乎是“旁观”了这场发生在不远处的战斗。详细的战斗过程报告被迅速整理出来,送到了中央委员会。
“狗咬狗,一嘴毛。”阿贾克斯看完报告,评价道,“两边都没占到太大便宜。”
朴柴犬若有所思:“不过,经过这一仗,北边和南边的火气都更大了。缓冲区中部这片‘三不管’地带,以后恐怕会更热闹。”
雷诺伊尔看着地图上爆发冲突的那个无名谷地,它位于埃尔米拉的东北方向,距离不算太近,但也不远。
这种南北双方直接冲突的加剧,确实可能带来更复杂的变数。
“对我们来说,短期内压力减轻了。”雷诺伊尔分析道,“科伦和南方军的注意力会被北方牵制一部分。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命令我们在缓冲区中东部活动的所有侦察单位,提高警惕,避免卷入任何一方的冲突。同时,加强我们北部和东部边境的监控,防止流弹、溃兵或者任何一方试图向我们区域渗透或转移矛盾。”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将这场冲突的详细情况,整理一份……尽可能客观的报告,通过玛利亚,告知麦威尔。”
病房内,新的信息与思考
当玛利亚用平实的语言,向麦威尔描述了这场发生在缓冲区、双方都宣称自己“没输”的连级规模战斗时,麦威尔正尝试用左手操作一个简单的沙盘模型,用不同颜色的石子代表各方势力。
他听得很专注,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在沙盘上代表缓冲区的那片区域游移,又看了看代表北方政府和南方政府的区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但依旧缓慢:“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是的,”玛利亚点头,“在我们东边不远的地方。”
麦威尔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仿佛在努力拼凑一幅更大的图景。
“科伦……想要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混乱。他们……不喜欢安静。”
这与之前“剥洋葱”和“不能让卡莫纳消停”的思考完全吻合,甚至更进了一步,点明了科伦是背后推手及其根本目的。
他伸手指了指沙盘上代表埃尔米拉的小石子,又虚指了指南北冲突的区域。“我们……在中间。不能……被扯进去。但要……看着。看清楚……谁和谁打,为什么打。”
他的思维似乎开始尝试进行更复杂的态势分析和利益判断,虽然表达依然朴素。
“还有,”他看向玛利亚,眼神里有一种难得的、清晰的忧虑,“他们打完了……输的,赢的……可能都会……往我们这边看。”
这句话,让一旁的“hero26”队长心中一凛。
麦威尔预见到了冲突外溢的可能性,无论是战败方溃退寻求庇护或转嫁压力,还是战胜方野心膨胀试图进一步扩张势力范围,地处缓冲区核心的埃尔米拉,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这场南北军队之间“半斤八两”的烂仗,没有改变卡莫纳的基本格局,却让本就浑浊的水变得更加湍急。斯坦斯菲尔德“搅浑水”的目的部分达到,但水中的暗流也变得更加难以预测。
病床上的麦威尔,虽然身体和精神远未恢复,但他那缓慢重联的思维,却正在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捕捉着局势变化的微妙脉络,并试图为埃尔米拉这艘小船,在愈发汹涌的暗流中,指出需要警惕的礁石与漩涡。
他的“沉思”,在现实的血腥博弈映衬下,开始显露出其独特的价值。埃尔米拉的相对安静,或许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