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伦合众国,卡莫纳战区司令部,斯坦斯菲尔德中将的办公室内,气氛带着一种微妙的凝滞。
窗外,卡莫纳南方控制区的天空灰蒙蒙的,与他此刻的心情相映。
刚刚结束的、旨在精准拔除工人党“软目标”的特种行动惨遭失败,不仅损失了人员和昂贵的装备,更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埃尔米拉那个看似被动的“乌龟壳”,其内部韧性和反击能力远超预期。海登的警告言犹在耳,而现实的挫败感更为真切。
就在他对着电子地图上埃尔米拉那个顽固的红点陷入沉思时,一份来自五角大楼最高级别的加密指令,通过安全信道送达他的终端。
指令内容简洁,目标明确,却带着一股华盛顿特有的、冰冷的政治算计气息:
“……鉴于当前在卡莫纳缓冲区针对所谓‘地方武装联盟’的直接军事行动成本效益不佳,且存在与特维拉发生不可控摩擦的风险,现调整战略重心。”
“授权并指令战区司令部,利用并强化南方政府军现有优势,经由已实际控制的缓冲区东北部瓜雅泊地区,组织一次有限规模的、跨越缓冲区的军事行动,直接打击卡莫纳北方政府军控制下的边境据点或设施。”
“行动目标:1. 转移北方政府注意力,迫使其资源向北部边境倾斜,减轻南方政府及我方在南部战线的潜在压力;2. 激化卡莫纳南北双方矛盾,防止其内部出现任何形式的‘缓和’或‘联合’倾向;3. 制造持续的地区紧张,为外交及后续战略部署创造有利条件。”
“务必确保,卡莫纳局势不能平静下来。 具体行动规模、目标选择及执行方式,由你部根据实际情况拟定并报批。行动须以南方政府军名义执行,我方提供必要的情报、后勤及有限度的技术支援(如加密通讯、目标定位),但需严格规避可能引发直接冲突的军事介入。”
指令末尾,还有一句看似例行公事、却意味深长的附注:“此行动亦有助于转移国际视线,淡化近期在相关区域某些‘非标准行动’可能引发的关注。”
斯坦斯菲尔德逐字逐句地读完指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讥诮。
“不能让卡莫纳消停……”他低声重复了一句。他完全明白华盛顿那些政客和将军们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为了军事上的牵制,更是为了 “搅浑水”。
卡莫纳这片泥潭里,科伦及其情报机构做过太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从秘密支持南方政府的某些派系清洗,到利用缓冲区进行某些特殊物资的转运或“非官方”人员的活动,再到可能涉及地区平衡的隐秘交易。
一个稳定下来的卡莫纳,哪怕只是南北对峙的稳定,都可能让这些水面下的阴影暴露出来。持续的混乱,才是最好的掩护。
至于指令中含糊提及的“非标准行动”和需要淡化的“关注”,斯坦斯菲尔德也只是略有耳闻,那属于更高层级的机密范畴,他无意深究,也深知不该多问。他只需要执行命令。
他的目光从埃尔米拉移开,投向了电子地图上缓冲区东北部那片标注为 “瓜雅泊地区” 的绿色区域。
“命令。”斯坦斯菲尔德转身,对等待的参谋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效率。
“第一,通知南方政府军总参谋部,根据‘共同防御协定’框架及新的战术调整,要求其立即抽调第14旅(残部整补后)的一个加强机械化步兵营,以及第3旅部分支援单位,向瓜雅泊地区前沿秘密集结。对外宣称是‘例行轮换’和‘边境管控演习’。”
“第二,我部情报单位,立即对北方政府军在瓜雅泊以北边境地区的防御部署、兵力配置、关键节点(哨所、指挥所、补给站)进行高强度侦察。调动‘全球鹰’无人机和侦察卫星资源,重点扫描该区域。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价值足够且打击后政治影响可控的目标。”
“第三,技术支援小组准备,为南方军此次行动提供加密通讯保障、气象支援,并为可能的炮兵或航空火力引导(如果南方军空军有能力且愿意参与)提供目标坐标修正。但务必明确,所有直接交火和地面推进,必须由南方军独立完成。”
“第四,知会科伦驻北方政府联络处(非正式渠道),以‘关切边境安全’、‘防止误判’为名,进行模糊的预防性外交沟通,为后续可能的外交摩擦预留空间。”
命令迅速下达。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调整齿轮,将矛头从难啃的埃尔米拉,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几天,瓜雅泊地区南侧,原本相对平静的南方军控制区内,暗流开始涌动。
运输车队的频率明显增加,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可以看到m60A3坦克和m113装甲运兵车的身影在伪装网下若隐若现。
临时开辟的前进营地中,士兵们在军官和科伦顾问的督促下,紧张地进行着战前检查和适应性训练。
这次被选中的南方军部队,虽然经历了之前的惨败,但经过补充和休整,又在科伦顾问的强化督导下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针对性训练”,士气有所回升,至少在面对“软柿子”的预期下,恢复了一些信心。
科伦的侦察力量开足马力。Rq-4“全球鹰”无人机不间断地在边境线上空盘旋,合成孔径雷达(SAR)和光电\/红外(Eo\/IR)传感器仔细地扫描着北方政府军的防线。侦察卫星调整过境时间,提供高分辨率图像。电子侦听站全力开动,捕捉北方军的通讯信号。
很快,一个合适的目标被锁定:位于瓜雅泊地区正北方约十五公里处,一个代号“南风”的北方军边境哨所集群。
这里驻有北方军一个加强连的兵力,配备有btR-80装甲车、82毫米迫击炮和重机枪,是监视瓜雅泊方向的重要前哨,也是附近区域的一个小型后勤节点。
其位置相对突出,但又不是北方军的核心防线要点,打击它既能造成足够的影响和伤亡,又不至于立刻引发北方政府的全面战争反应。
如此规模的部队调动和侦察活动,不可能完全瞒过工人党安全局在缓冲区布设的眼线。
尽管注意力主要在南线,但瓜雅泊方向的异常动态,还是通过游荡的侦察小组和少数与当地游牧部落保持联系的渠道,反馈回了埃尔米拉。
鲁本王将情报整理后呈报中央委员会:“南方军在瓜雅泊地区大规模集结,科伦侦察活动异常频繁,目标疑似指向北方政府军边境据点。判断其可能策划一次跨境攻击行动。”
会议室里,众人看着地图上瓜雅泊的位置,神色各异。
阿贾克斯冷哼一声:“狗咬狗?好事啊!让他们互相消耗,我们正好喘口气。”
朴柴犬皱眉:“没那么简单。科伦突然调转枪口打北边,肯定有阴谋。是想逼北边和我们联手?还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弗雷德沉声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北方政府如果被打疼了,阿塔斯那条疯狗肯定又会把账算到我们头上,边境会更不安宁。”
雷诺伊尔的手指在地图上埃尔米拉、瓜雅泊、北方政府控制区三点之间缓缓移动。他也在迅速权衡。
麦威尔那句“他们像剥洋葱”的比喻在他脑中回响。科伦这明显是在开辟新的“剥皮”方向,试图从另一个层面制造压力和混乱。
“我们不能坐视,”雷诺伊尔最终开口,声音沉稳,“但也不能直接介入。通知我们在瓜雅泊东部山区的侦察小组,加强监视,但严禁与任何一方发生接触。同时,提高我们北部边境所有部队的戒备等级,防止北方政府军溃兵或南方军趁乱向我方区域渗透。”
他顿了顿,看向鲁本王:“通过特维拉渠道,以非正式方式,将我们观察到的南方军异动和可能攻击‘南风’哨所的情报,透露给北方政府。注意方式,不能让他们觉得是我们故意挑拨,也不能暴露我们情报来源的深度。”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当前局面下最符合工人党利益的策略:既提醒北方政府这个潜在危险的、不稳定的邻居注意威胁,避免其过快崩溃而让南方军\/科伦势力直接压到己方北部边境,又尽量将自己撇清在外,避免引火烧身。
1995年9月中旬的一个凌晨,酝酿已久的攻击终于开始。
南方军集结在瓜雅泊的加强营,在科伦提供的夜间导航和通讯保障下,兵分两路:一个机械化连在少量坦克支援下,从正面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南风”哨所缓慢推进,吸引火力;另一个精锐的机械化步兵连,则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进行远距离迂回,试图包抄哨所侧后。
攻击发起前,科伦的电子战飞机对“北风”哨所及周边区域的无线电通讯进行了短时压制。
凌晨四点整,数门南方军的m109A6自行榴弹炮在后方预设阵地发出怒吼,155毫米高爆弹冰雹般砸向“北风”哨所。猛烈的炮火瞬间覆盖了哨所大部分地表工事,火光映红了夜空。
炮火延伸后,正面佯攻的南方军装甲部队开始加速冲击。与此同时,迂回包抄的连队也从侧后突然杀出。
北方军“南风”哨所的守军虽然有所警惕,但面对突然、猛烈且带有明显科伦战术风格的打击,还是陷入了混乱。
他们的btR-80装甲车在南方军的m60A3坦克和“陶”式反坦克导弹面前显得脆弱,步兵在优势火力和两面夹击下节节败退。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小时。“南风”哨所被攻克,大部分守军阵亡或被俘,设施被毁,储存的物资被掳掠一空。
南方军达到了其战术目标,在轻微伤亡后,迅速携带着战利品和俘虏,撤回瓜雅泊控制区。
消息传开,北方政府暴怒,阿塔斯将军怒斥这是“南方傀儡政权的无耻侵略”,要求立刻进行报复。
总理则惊怒交加,一方面紧急向特维拉求援并谴责科伦,另一方面严令边境部队不得擅自越境报复,同时心中对工人党先前那份模糊预警的动机充满猜疑。
是提醒?还是幸灾乐祸?或者是想祸水北引?
南方政府则宣称这是“对北方政权持续支持缓冲区恐怖分子的正当反击”,在科伦的授意下,大肆宣扬战果。
科伦华盛顿方面,则对此次“成功的代理人行动”表示“满意”,并继续呼吁“各方保持克制”,同时暗中评估着局势变化。
而在埃尔米拉,雷诺伊尔等人收到了“南风”哨所陷落的确切消息。他们知道,水已经被搅浑了。北方政府与南方政府及背后的科伦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工人党暂时获得了更多的喘息空间,但也面临着更加复杂和不可预测的周边环境。
斯坦斯菲尔德中将看着战报,脸上无喜无悲。
他完成了华盛顿的指令,成功地在卡莫纳本就混乱的棋盘上,又投下了一枚制造分裂和动荡的棋子。
他的目光,再次缓缓移向地图上那个始终未曾被拔除的红色焦点,埃尔米拉。
“剥洋葱”暂时换了一头,但最终的目标,似乎从未改变。只是这场棋局,因为新的变量加入,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而病床上的麦威尔,他那关于“藏心”与“让手疼”的思考,在这场愈演愈烈的地区混战中,又将如何继续演绎?埃尔米拉的相对安静,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