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晨隆于地下深处以神力凝成“冰封意识琥珀”,并发出接引信号的刹那——
远在云海之上,永恒冻土与冰晶建筑构成的悬浮国度,天空之城。
正在神国核心区域,以艾瑟拉的银龙躯壳形态处理日常事务的科拉克斯塔萨,动作突然一顿。
她那继承自银龙、此刻却泛着冰蓝光泽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无奈,以及早已习惯的、对于某个本体经常性“突发奇想”的认命感。
“……又来了。” 她用冰冷的意念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这次是什么?一片森林?一座山?还是……又一群需要‘安置’的麻烦?”
尽管吐槽,她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
磅礴的神力自她体内涌出,与脚下天空之城的地脉核心,以及更高处、与现世若即若离的“溯梦之庭”产生共鸣。
作为晨隆神格的日常承载者与神国代理统治者,她拥有调动神国大部分资源的权限。
“神国坐标微调,目标:地表指定坐标……” 她的意志通过信仰链接与神国管理体系瞬间下达指令。
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巨大陆块,发出了低沉而宏伟的嗡鸣。
边缘处永恒冻土的流光微微加速,笼罩整个国度的防护与隐匿结界泛起涟漪。
在科拉克斯塔萨精准的操控下,整个天空之城开始以一种主宰般的平稳姿态,开始向着艾欧罗斯大陆的某个特定坐标——锈铁丘陵上空——进行“位面贴近”与“高度沉降”。
从地面仰望,或许只会觉得一片异常厚重的云层正在低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与此同时,溯梦之庭内,银发萝莉形态的艾瑟拉若有所感,从秋千上抬起头,望向梦境天空某处逐渐亮起的接引符文,轻声自语:“又有新的灵魂需要回归安宁了么……” 她周身散发出的柔和月华稍稍明亮了一些,准备履行她作为“月之神”安抚灵魂的职责。
地下,晨隆感应到了天空之城的回应和那股自上而下笼罩而来的、熟悉的浩瀚神力。
他嘴角微勾,知道科拉克斯塔萨虽然别扭,但办事还算可靠。
巨大的、包裹着离散意识网络的“冰封意识琥珀”在晨隆的引导和天空之城自上而下的接引之力共同作用下,缓缓上浮。
下一刻,这枚承载着万千扭曲与痛苦、却又寻求着异常安宁的“琥珀”,已然悬浮在天空之城冻土神国特意空出的一片寂静冰原之上。
晶莹的幽蓝冰壳在神国的天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泽。
科拉克斯塔萨的龙躯降临在琥珀旁边,伸出覆盖冰鳞的龙爪,轻轻触碰冰壳表面,强大的神念渗透进去,快速解析着其内部结构。
“离散意识……以地底蠕虫的群体性为基础,融合了大量人类女性精神印记吗……啧,果然是麻烦又恶心的东西。” 她的龙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但眼神却冷静地评估着,“直接打散可惜,留着又容易污染神国环境……嗯,扔进‘溯梦之庭’让艾瑟拉处理,是最优解。那里本就是安置与净化特殊灵魂的地方。”
做出判断,她立刻行动。
龙爪挥动,复杂的空间与灵魂引导神术符文亮起,与上方的溯梦之庭建立稳固通道。
“艾瑟拉,接收一下。一批‘特殊住户’,需要更深层温和的环境隔离。” 科拉克斯塔萨的声音直接传入溯梦之庭。
“明白了。” 艾瑟拉空灵的声音回应。
月华般的柔和神力洒落,包裹住“冰封意识琥珀”。
在两位神国管理者的配合下,琥珀的外层冰壳在溯梦之庭的规则下发生这特殊的变化,并没有融化,但其内部那庞大而松散的意识网络,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引导、分散,如同千万颗疲惫的星辰,洒入了溯梦之庭那无边无际、由宁静梦境构成的“夜空”之中。
她们没有被赋予固定的形态或强烈的自我认知,而是以最本源、最放松的意识碎片状态,沉浸在了艾瑟拉编织的安魂曲般的基础梦境里。
在这里,没有圣光教国的压抑,没有被迫的“解放”使命,没有驱动蠕虫躯体的异样感,也没有对消散的恐惧。
有的,只是最简单的“存在”感。
或许是感受到了一片洒满阳光的虚拟草地。
或许是“尝到”了一口清甜如童年记忆的泉水。
或许是“听到”了一段温柔无害的摇篮曲。
或许是仅仅“漂浮”在温暖、安全、一片空白的光之中。
对于这些在极端痛苦和扭曲逻辑中挣扎了不知多久的意识而言,这种最基础的、无害的、宁静的“感觉”,已是遥不可及的幸福。
但在某个特别受到艾瑟拉关照的、更稳定一些的梦境碎片中,一个意识缓缓凝聚出更清晰的感知。
她“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洒在脸上,温暖而不刺眼。
手边似乎放着一本书,带着油墨的香气。
远处隐约传来集市平和的喧闹,而非惨叫与嘶吼。
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平静”与“安全”感,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她干涸破碎的意识核心。
她,灰烬的妹妹,曾经的网络主导意识茫然地“感受”着这一切,那由无数痛苦、扭曲信念和求生执念构成的坚硬外壳,在这无害的暖阳下,似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
一段非常久远、非常模糊的记忆浮起——似乎是哥哥笨拙地递给她一只草编的小蚱蜢,阳光很好,他的笑容有点傻……
一滴纯粹意念凝聚的“泪水”,从她梦境形态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消失在梦境的阳光里。
这并非治愈,只是暂停,是给予伤痕累累灵魂的一次漫长而温柔的麻醉。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属于梦境与安宁的国度里,她们终于可以暂时放下那沉重而扭曲的一切,体验一回“普通人”也许早已厌倦、对她们却是奢望的,简单而平静的时光。
科拉克斯塔萨确认所有意识已稳定接入溯梦之庭,哼了一声,收回了神力。
“搞定。剩下的,交给时间和艾瑟拉的耐心吧。”她转身离开,继续去处理神国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日常事务。
天空之城再次缓缓抬升,隐匿于云海之上,仿佛从未降临。
而地下,带领队伍回到地面的晨隆,拍了拍仍在仰望天空、眼神复杂无比的灰烬的肩膀。
“暂时安置好了。现在,专心眼前的路。契约城,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