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刻意避开那条路,宁愿绕远也不走解放路到城北高速那段。夜里三点后坚决不出车,要么收工回家,要么把车停在24小时便利店门口,在车里打盹到天亮。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第七天晚上,李建国接了一个长途单,送客人去邻市。回到本市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客人下车后,他看了看油表,指针接近红线。最近的加油站在城北,而要去城北,最直接的路线就是走解放路。
他犹豫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去加油。也许是因为这一个星期太平无事,也许是因为他真的累了,想加完油直接回家睡觉。
解放路在深夜依然空旷。李建国开得很快,眼睛盯着前方,刻意不去看路边的广告牌。一切正常,没有循环,没有异常。他松了口气,看来那个“鬼打墙”真的解除了。
加油站到了。他开进去,停在95号汽油的加油机前。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伙,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加满。”李建国摇下车窗。
加油枪插入油箱,数字开始跳动。李建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太累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工作人员的表情变化。
“师傅,你这车......”小伙子的声音有些迟疑。
李建国睁开眼睛:“怎么了?”
“你这车......”小伙子指着油箱盖内侧,“这里贴了个东西。”
李建国下车查看。在油箱盖的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失败了。她还在那里,在隧道里,永远出不去。不要烧照片,那是个陷阱。要找的是镜子,车里的后视镜。打破它。张明华,2015.10.3”
日期是车祸发生前两天。
李建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后座上坐着一个人。
白衣,黑发,低着头,怀里抱着一个红布包裹。
正是七天前的那个女人。
她缓缓抬起头,长发向两侧滑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很大,但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嘴角却向上扬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师傅,”她说,声音和七天前一模一样,“去西山公墓。”
李建国想跑,但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加油的小伙子似乎什么也没看见,还在认真地盯着加油机的数字。
“满了,师傅。三百二十块。”小伙子说。
李建国机械地付了钱,回到驾驶座。他从后视镜看,后座又空了。但那张便利贴还在他手里,皱巴巴的,字迹清晰。
打破后视镜?
他看向车内后视镜,就是最常见的长方形镜子,用塑料框固定在挡风玻璃上方。镜子里映出他的脸,疲惫,惊恐,眼中有血丝。
还有他身后的景象:空荡荡的后座,和更后方——加油站出口处的马路。
马路上站着一个穿蓝色制服的男人,半边脸血肉模糊。
张明华。
他举起一只手,指向某个方向,然后摇了摇头。
“不要......”李建国仿佛听到他的声音,“不要听她的......”
加油站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全部熄灭。
黑暗中,李建国听到后座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很轻,但确实存在。还有呼吸声,缓慢而均匀,像是睡着了的人。
他不敢回头。手伸向车门把手,想要逃跑。但车门锁死了,无论怎么按解锁按钮都没用。
“师傅,”女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贴在他的耳后,“该上路了。”
仪表盘上的时钟跳到了三点整。
出租车自己启动了。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排挡杆移动,离合器松开。车缓缓驶出加油站,转向解放路的方向。李建国拼命转动方向盘,踩刹车,但车辆完全不受控制。
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驾驶这辆车。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加速后退。路灯的光拉成连续的线条,雨又开始下了,雨滴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轨迹。李建国看到那个广告牌从前方出现,越来越近。
这次广告牌上的字又变了:
“欢迎来到永恒之路”
然后是世界颠倒,旋转,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