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屏幕还幽幽亮着。那句话像根刺，扎在脑仁里。他没回拨，也没删记录，只把手机翻了个面扣在桌上。
U盘已经揣进贴身口袋，背包也甩上了肩。正要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平常沉，带着急。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赵天虎站在门口，满头是汗，衣领歪斜，手里紧攥着张纸。
“刚听说……他又找你了？”他嗓子有点哑。
陈默没应声，伸手把手机转过来，屏幕朝向他。那条信息还在，发送时间显示晚上十点十七分，就一行字：“你觉得你赢了吗？”
赵天虎盯着看了几秒，喉结滚了滚，“他还敢来惹事，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
陈默把手机重新扣回去，“你现在还讲哪门子规矩？”
“以前我办事靠这个。”赵天虎举起拳头晃了晃，又放下，“现在懂了，光挥拳头没用。我想明白了，我要跟你干，一起收拾王振国。”
陈默看着他，没急着接话。他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意味着我不能再走回头路。”赵天虎站得笔直，“我脑子是不灵光，书也没念几年。但修车厂是我的地盘，在那儿我说了算。你想查人、盯梢，我能帮你安排位置，装设备，改线路。只要你不嫌我从前那些烂事。”
陈默点点头，“不是信不过你。是怕你没想明白。这不是打架抢地盘，他们不会明着来。可能一封信、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再进去。你妹妹刚救回来，你爸的厂子也没了，现在重新开始，真愿意再蹚这浑水？”
“就因为要重新开始，才不能让他们再毁一次。”赵天虎声音低下来，“那晚他们绑走我妹，我就懂了。我不是不怕死，是怕活着看他们继续祸害。你干的是正经事，我以前站错了队。现在有机会拨乱反正，我不想等将来后悔。”
陈默静了片刻，打开电脑，敲开加密文件夹。屏幕上弹出城东工业区的卫星图，几个红点闪烁，其中一个正好落在赵天虎的修车厂。
“得铺条暗线。”陈默指着屏幕，“王振国背后有人撑腰，技术比从前厉害。他们会用假身份、跳转信号、伪装平台。但我们也有招。比如在固定点布监听节点，收集通讯特征。一旦发现异常频段，就能顺藤摸瓜。”
“修车厂能用上吗？”赵天虎凑近看。
“能。但要改。”陈默放大厂区平面图，“地下仓库有独立电源和通风，适合藏设备。可以把信号接收器伪装成维修工具箱，数据走光纤传安全终端。你每天进出没人会起疑。”
“我能安排人轮值夜班。”赵天虎马上接话，“老李头是我爸的老伙计，嘴严手快。小刘刚从技校出来，懂点电路。你说怎么装，我就让他们怎么干。”
“不止是装。”陈转头看他，“你还得当‘眼’。要是他们派人接触你，或者打听我的事，你要记下时间、长相、说话腔调。不能当场戳穿，也不能露怯。要让他们觉得，你还是那个只认生意的赵天虎。”
赵天虎咧嘴笑了，“这个我在行。装傻充愣这么多年，总算能派上用场。”
陈默也笑了，“没说你傻。”
“可别人都这么叫。”赵天虎耸耸肩，“无所谓了，听惯了。只要干的事不丢人就行。”
陈默关掉地图，打开另一份文档，是张行动流程表，从设备部署到信息上报，再到应急撤离，每一步都标了序号。
“明天开始，我会让人送批‘维修配件’过来。”他说，“外表看就是普通工具箱，里头有信号捕捉模块。你找个隐蔽地方安装，最好靠近厂区外围围墙。电源接独立线路，防着被人断电。”
“明白。”赵天虎点头，“后院有个废配电房，一直没拆。主控箱可以放那儿，外面刷层漆，挂个‘高压危险’的牌子，没人敢碰。”
“行。”陈默合上电脑，“记住，前期别主动查任何东西。等他们自己露马脚。你只要保证设备正常运转，按时检查日志，发现问题立刻通知我。”
“要多久能抓到证据？”
“快则一周，慢则一月。”陈默站起身，“他们既然敢再联系我，就不会放一枪就跑。会试探，会布局，会找突破口。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着他们踩进来。”
赵天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从今往后，我跟你走这条道。”
陈默看着他的手，停顿几秒，然后伸手握住，“欢迎入伙。”
两人没再多话，一前一后走到门口。走廊灯昏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对了。”赵天虎忽然停步，“我画了张草图，是地下仓库的结构，还有几条备用通道。你看能不能加装备用出口。”
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好的纸，展开递给陈默。纸上线条潦草，但标注清楚，连通风口尺寸都细心地写了。
陈默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可以。明天就叫施工队进来，先做隐蔽工程。对外就说厂房扩建。”
“没问题。”赵天虎收起图纸，“那你早点歇着。这种事，光熬夜解决不了。”
“你也是。”陈默说，“别把自己逼太狠。”
赵天虎笑了笑，转身往楼梯口走。下了几级台阶，又回头，“陈默。”
“嗯？”
“谢了，给我这个机会。”
陈默没说话，只轻轻颔首。
赵天虎这才真正离开。
陈默回到工位，重新打开电脑，把那段通话录音拖进分析软件。波形图再次跳动起来，他一边盯着数据流，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频率值。
十一点二十三分，校园广播响起，提醒晚归人员尽快返寝。他没抬头，手指仍在键盘上敲击。
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设备连接成功，信号接收模块已激活。
他瞥了一眼，关掉弹窗，继续整理日志。
窗外远处，一辆摩托车驶过，车灯像刀片划开黑暗，照亮一小截路面，又迅速隐没。
陈默停下动作，望着那束光消失的方向怔了两秒。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时，杯底碰着U盘边缘，发出轻轻的磕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