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无尽死寂深处投来的“一瞥”,并非实质的目光,却比任何利刃都要冰冷刺骨。它裹挟着万物终结的意蕴,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过“避世星龛”那星光构筑的壁障。洞窟顶端,那些散发柔和光辉的星辰宝石剧烈闪烁,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被那目光中蕴含的“归墟”之力侵蚀、吞噬。中央那口生命灵泉的涌动也变得迟滞,乳白色的灵光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
整个避难所,正在从内部开始“枯萎”!
“呃!”墨尘闷哼一声,体内那躁动不安的终焉样本在这“目光”的刺激下,冲击得更加疯狂,甚至引动了他刚刚稳定些许的伤势,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他死死握住翠绿符文,混沌轮回镜悬于头顶,镜光艰难地撑开一片小小的混沌领域,将林小凡和月璃那缕本源护在其中,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归墟”意蕴的侵蚀。
暗寒周身的冰寂领域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那极致的寒冷仿佛也要被那“万物终结”的意志同化。血蔷薇的身影在明暗之间剧烈闪烁,她的隐匿之道在这涵盖一切的“注视”下几乎失效。敖嶙等龙族战士更是龙鳞倒竖,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他们几乎要显化原形,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支撑。
“哥哥!它……它越来越近了!”林小凡小脸煞白如纸,他不仅能感受到那恐怖的意志,更能清晰地“听”到一种源自宇宙根源的、永恒的“饥饿”嘶鸣,正跨越虚空,朝着这里急速而来!那并非蚀渊的疯狂,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空无”!
墨尘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间正在失去生机的洞窟。星骸遗灵消散前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时间不多”!他原以为指的是“仲裁者”的重构,却没想到最先等来的,竟是这源自“归墟之洞”的触须!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洞窟中央,那口正在被灰败气息侵蚀的生命灵泉上。不,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灵泉底部——那里,在乳白色灵光的核心,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正在顽强地抵抗着灰败气息的侵蚀!
是了!星骸遗灵称此地为“星炬之力”构筑!这口灵泉,恐怕不仅仅是疗伤之用,更是维持这处“避世星龛”存在的能量核心,是那位名为“启明”的观星者留下的……最后的星炬余烬!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墨尘的脑海!
他要……重燃星炬!
以此地残存的星炬之力,结合手中这枚指引方向的“钥匙”符文,强行冲开这“避世星龛”的壁垒,打开一条通往“源初之海”方向的生路!虽然前路未知,甚至可能直接撞上那苏醒的“归墟之影”,但留在这里,只有被彻底吞噬湮灭一个结局!
“暗寒!蔷薇!敖嶙长老!助我一臂之力,护住灵泉核心!”墨尘厉声喝道,声音因力量的剧烈消耗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小凡,准备好,我们要冲出去了!”
没有时间解释,但众人对墨尘的信任已然刻入灵魂。暗寒毫不犹豫,将冰封着月璃本源的冰晶棺椁推向墨尘,随即身形一闪,出现在灵泉一侧,极致的冰寂之力不再向外扩张,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冰晶锁链,如同织网般向内收缩,死死缠绕住那口灵泉,延缓其被侵蚀的速度!冰晶与灰败气息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不断有冰晶碎裂,又不断重生。
血蔷薇的身影直接出现在灵泉另一侧,她没有施展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将双刃深深插入灵泉边缘的虚空之中,一股斩断因果、寂灭根源的意蕴爆发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隔绝”屏障,强行斩断那“归墟”意志对灵泉核心部分的直接侵蚀!
敖嶙长老大吼一声,残存的星骸龙族战士同时喷出精血,燃烧龙魂,一道暗金色、流淌着悲壮与不屈意志的龙族守护大阵瞬间成型,叠加在冰寂锁链与无形屏障之外,如同最后的盾牌,硬抗那弥漫的灰败气息!
三方合力,终于勉强在那恐怖的“归墟”侵蚀下,为灵泉核心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墨尘不敢有丝毫耽搁,他一步踏出,来到灵泉正上方。左手虚托着那枚翠绿符文,右手并指如剑,点向自己的眉心!他要以自身混沌道果为引,强行催动尚未完全恢复的混沌轮回镜!
“混沌为薪,轮回为引!古镜映照,星炬重燃!”
他发出震彻灵魂的咆哮,识海中那面光泽黯淡的古镜疯狂震颤,镜面上所有区域的纹路——镇狱、焚墟、时空、命运、源绿、镜钥、平衡、轮回——不顾一切地同时亮起,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尽数灌注于中央那旋转的黑白太极之中!
嗡——!!!
混沌轮回镜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光的混沌镜光,自镜面射出,并非攻向外界,而是笔直地照射向下方的灵泉核心,照射向那点微弱的金色余烬!
与此同时,他左手中的翠绿符文也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光,内部那幅“源初之海”的星图自主展开,与混沌镜光交融,如同导航的罗盘,死死锁定了星图尽头那片银色海洋的方位!
轰隆!!!
仿佛沉眠的火山骤然喷发!灵泉底部那点金色的余烬,在得到混沌镜光与符文星图的双重刺激下,猛地膨胀、燃烧起来!一道纯粹由星辰光辉与希望意志构成的金色光柱,如同逆流的瀑布,自泉眼中冲天而起,悍然撞向了洞窟的顶端!
咔嚓!咔嚓嚓!
“避世星龛”那由星炬之力构筑的壁垒,在这内部爆发的、同源却更加炽烈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无数道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外界的死寂与虚无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
但也就在这壁垒破碎的同一瞬间,那金色的星炬光柱,与混沌镜光、符文星图彻底融合,化作一道横贯虚空的三色虹桥,一头连接着即将彻底崩解的星龛,另一头则破开重重死寂与混乱的法则,坚定不移地指向“源初之海”的方向!
“走!”
墨尘一把将林小凡拉到身边,另一只手虚引着暗寒护送的月璃本源,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冲上了那道三色虹桥!暗寒、血蔷薇、敖嶙等人紧随其后,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就在众人踏上虹桥,脱离星龛的刹那——
整个“避世星龛”如同泡沫般彻底湮灭,被后方汹涌而来的、更加浓郁的灰败死寂彻底吞噬。
而也就在这一刻,众人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一瞥”的来源!
在那虹桥之下的无尽黑暗中,一片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灰色阴影,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升起!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由无数世界的残影、逝去的时间、破灭的法则强行糅合而成的混沌团块,其表面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能污染灵魂的灰色浆液,散发出令万物终结、万法归墟的绝对意蕴!
归墟之影!
它那庞大的躯体,仅仅显露一角,就已堪比星辰!无数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阴影从主体中伸出,朝着那道三色虹桥缠绕而来,所过之处,连虹桥散发出的光芒都开始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要被其同化、拖入那永恒的“空洞”!
“加速!”墨尘怒吼,疯狂催动脚下虹桥。三色光芒爆闪,速度再次激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条横扫而来的灰色触手。那触手擦着虹桥边缘掠过,众人只觉得神魂一阵冰寒,仿佛有一部分“存在”险些被其带走!
林小凡紧紧抱着墨尘的腰,将小脸埋在他身上,不敢去看那恐怖的景象。他眉心的混沌光晕剧烈闪烁着,不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他再次感受到了那“归墟之影”核心处,那与他同源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心跳”!以及那心跳声中,无尽的悲伤与……一丝仿佛找到“同类”般的迷茫探寻?
这感觉让他更加害怕,却也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暗寒和血蔷薇分立墨尘左右,全力斩击、冰封那些试图靠近的阴影触手,为虹桥的前行扫清障碍。敖嶙等龙族战士则守护在后,燃烧龙魂,抵挡着阴影散发出的、无孔不入的“归墟”意蕴的精神侵蚀。
这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逃亡!虹桥在无尽的黑暗与偶尔闪现的破碎星骸中急速穿行,后方是紧追不舍、不断膨胀的归墟之影,前方是未知的、被星图标记为“源初之海”的险地。
墨尘能感觉到,手中翠绿符文与脚下星炬虹桥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混沌轮回镜更是发出了哀鸣,方才强行重燃星炬,几乎透支了它本源。他自身的伤势也在这种极速逃亡下,有再次恶化的趋势。
必须想办法摆脱,或者……减缓那归墟之影的速度!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体内那躁动不安的终焉样本上。这东西与归墟之影同源,方才正是因为它的共鸣才引来了这恐怖存在。但……或许也能利用它?
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浮现。
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从混沌轮回镜的封印中,引出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终焉之气。
这一丝灰气出现的刹那,后方那庞大的归墟之影猛地停滞了一瞬!所有挥舞的触手都顿住了,那庞大的混沌团块中央,仿佛睁开了一只无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墨尘手中那一丝灰气!
那目光中,贪婪依旧,但却多了一丝……疑惑?以及一种仿佛遇到了“不纯”之物的……排斥?
就是现在!
墨尘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那一丝终焉之气,混合着一缕自身的混沌本源,屈指弹向了虹桥侧后方一片漂浮的、巨大的星骸残骸!
轰!
那星骸残骸在接触到终焉之气与混沌本源的混合物后,猛地发生了诡异的畸变!一半迅速枯萎、风化,归于死寂;另一半却如同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疯狂膨胀、扭曲,长出无数狰狞的肉芽与能量触须!
一个怪诞、不稳定的畸形存在,瞬间诞生,散发出的气息混乱而刺眼!
那归墟之影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兀出现的、蕴含着部分“终焉”却又被“混沌”污染的“异物”所吸引!它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充满厌恶的咆哮,一条巨大的阴影触手猛地调转方向,如同拍苍蝇般,狠狠抽打在那畸变的星骸之上!
无声无息,那畸变星骸连同那片空间,都被瞬间抹除,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流,被阴影吞噬。
而趁着这短暂的干扰,三色虹桥速度再增,猛地扎入了前方一片突然出现的、由紊乱时空法则构成的彩色极光带之中!
剧烈的空间颠簸传来,景象光怪陆离,瞬息万变。后方那归墟之影的恐怖气息,终于被这天然的时空屏障暂时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暂时安全了。
但代价是,脚下的三色虹桥也因为能量过度消耗和时空乱流的冲击,光芒急剧黯淡,变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墨尘手中的翠绿符文也光泽暗淡,内部的星图变得有些模糊。
所有人都近乎虚脱,伤势在疲惫的叠加下更加沉重。
墨尘强撑着维持虹桥不散,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同伴,扫过那缕依旧微弱的月璃本源,最后落在前方那无尽混乱的极光深处。
穿过这片极光带,就能抵达“源初之海”吗?
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最终的答案,还是……更加深邃的绝望?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路,只有这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