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先祖却想出了以血献祭的法子。此法虽严重损耗施术者身躯,却是驾驭恶灵的唯一途径。
眼见红月手中无形的傀儡线渐渐泛起银光,飞羽暗叫不妙。她果然视他为死敌。
“红月,我绝不会伤害你。我们静下心来谈谈可好?”飞羽再次恳求。
“少废话!”红月冷声拒绝,话音未落便双指疾点。
银亮的傀儡线如淬毒银针直刺而来,飞羽终于明白,言语再也无法取信于她。
飞羽纵身后撤,傀儡线却紧追不舍,如影随形。
无论他逃往何处,傀儡线都穷追不舍。
“呵,放弃吧。乖乖成为我的傀儡。没有我的命令,这些线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停下。”红月伫立原处,纹丝不动。
看来她已存必杀之心。飞羽既不能伤她,又不愿坐以待毙。
堂堂七尺男儿被傀儡线追得狼狈逃窜,终非长久之计。瞥见前方乱石堆,飞羽灵光乍现。
他一边闪躲攻击,一边抽出水寒剑冲向石堆,利剑挥斩。
碎石迸溅如雨。飞羽在石屑间疾速穿梭,傀儡线紧随其后。
数秒后飞羽破尘而出,恰逢碎石轰然坠落,将傀儡线尽数 。
飞羽转身望去,但见那些傀儡线如活蛆般在石缝间扭动挣扎,却再难前进分毫。
他轻轻跃上石堆,迎上红月的目光。
红月望着被乱石困住的傀儡线,气得咬牙切齿。她最引以为傲的傀儡术,竟被这般轻易化解。
飞羽注视着红月,语气温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赤狐一族为何只剩下你一人?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月冷哼一声:“你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到任何事!”那段黑暗往事,她始终不愿提起。
飞羽心中无奈,这红月倔强得近乎固执。
“傀儡线,出!”就在飞羽思索对策时,红月突然发难。
脚下的乱石应声松动,飞羽立足不稳,只得跃下乱石堆。只见无数傀儡线从石缝中挣脱而出,如毒蛇般扭动。飞羽见状,心头涌起一阵烦躁。
赤狐一族的秘术果然名不虚传,竟能轻易挣脱这么多巨石的压制。这场较量,他必须全力以赴。
想起红月先前所言,这些傀儡线会不死不休地追击目标。既然如此,唯有从施术者本人入手。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红月,这些傀儡线自然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飞羽的目光从傀儡线转向红月。
红月被他看得心慌:“你看什么看!”
飞羽默不作声地举起水寒剑。剑身每抬起一分,寒意便浓重一分,连红月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傀儡线已完全挣脱束缚,呼啸而来。红月暗中催动咒语,让它们加速追击。
飞羽感受到身后逼近的威胁,但他已下定决心不再被动应对。必须在傀儡线抵达前制服红月——现在比拼的是速度。
他身形疾闪,手持水寒剑直取红月。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竟将傀儡线甩在身后。
水寒剑携着凛冽寒意逼至红月面前。红月心头一紧,急忙召唤傀儡线回防,却为时已晚。
剑锋所及之处,寒意凝结成冰晶,迅速在红月周围筑起一道冰墙。转眼间,红月已如困兽般被囚于冰笼之中。
不是红月不愿逃,而是她无处可逃。飞羽刚才展现的速度让她明白,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与此同时,空中飘动的傀儡线仿佛失去生命般逐渐迟缓,最终消散无踪。
“你赢了,杀了我吧。”红月合上双眼,声音里浸满绝望。
闭眼的刹那,几道熟悉的光影掠过脑海——爹爹、娘亲,还有众多族人的身影。
请原谅红月技不如人,战败于此,她这就去陪伴他们。
然而等了许久,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并未到来。周身刺骨的寒意渐渐消退,她忍不住睁眼望去。
只见飞羽已退到几丈之外,困住她的寒冰牢笼也正迅速消融。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月不解。
“我说过,两族本是盟友,我不会伤你。”飞羽语气平静,“我只想知道,赤狐族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刻意拉开距离,是想消除红月的戒备。
红月心中动摇。这人明明取胜却手下留情,或许并非恶徒。
见她仍有犹疑,飞羽索性现出雪狐原形。银白狐身萦绕寒意,蓬松长尾轻摆。
这个举动终于让红月卸下心防。
“请告诉我,赤狐族发生了什么?为何只剩你一人?”飞羽急切追问。
红月望向远方,眼神恍惚,仿佛穿越回遥远的过去——那时赤狐族安居金谷,部落和睦兴旺。
狐族取名沿袭出生时父母所见的第一眼景象。飞羽降生时正值春日,金翎鸟掠空洒下片片飞羽,故得此名。
而红月出世之夜,天悬千年罕见的赤月。随着她的啼哭,血色月轮映照苍穹,于是得名红月。
因血夜降生的异象,赤狐族对红月寄予厚望。族中尚火崇红,她自幼便被当作少族长培养。
与飞羽被迫继承雪狐王传承不同,红月接受的是纯正的赤狐王血脉传承。
她在金谷度过无忧无虑的岁月,从未踏足外界。长辈常说世人险恶,惯剥狐皮为裳。
赤狐族世代安居金谷,与人类秋毫无犯。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嬴政从何处听得传言,竟信了以赤狐目炼丹可得长生的妄语。
嬴政派遣赵高前往金谷,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清洗。赤狐族人无力抵抗,纷纷被活生生剜去双眼。
父母奋力将红月送出金谷。临别时,父亲对她说:月儿,自你降生那刻起,我们就预见到这一天的到来。血月之夜诞生的狐族,既会带来灾厄,也会带来希望。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有一天,你将带领赤狐族重现辉煌。
父亲将她推出谷外,毅然转身离去。
月儿,你是族群的希望,一定要活下去。母亲的话语犹在耳畔,而红月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红月躲藏在金谷附近的山洞里,不知所措,脑海中一片空白,恐惧在心中蔓延。
两日后,她悄悄返回金谷。眼前尸横遍野,所有赤狐都失去了双眼,只留下血淋淋的眼眶。
找到父母时,他们已变得冰冷,同样失去了眼睛。那一刻,红月感觉自己仿佛也随他们死去了。
最深的绝望,莫过于目睹亲人相继离世,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苟活于世。
望着满地鲜血,红月心如死灰。她的世界在瞬间崩塌。
她放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响彻天地。那是绝望的呐喊,是无助的挣扎。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不知哭了多久,最终痛彻心扉,昏倒在地。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亲人俱在,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突然,一群恶徒闯入,打破了这一切。梦境开始扭曲,整个世界被猩红色笼罩,美好支离破碎。
为什么?为什么!红月大声呼喊,却什么也留不住。
大人,这里还有一只完好的赤狐。一个冰冷的声音闯入梦境。
红月感受到威胁,却也仿佛看见与亲人在天堂重逢的景象。
就这样结束吧。他们想要眼睛,就拿去吧。心已死去,万念俱灰。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冰冷的脚步声渐近,红月已无心理会。直到脚步声在身前停下,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
月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那声音清澈空灵,如清泉般沁入红月心底。
娘亲!娘亲!梦中,红月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一无所获。只有月儿,活下去的呼唤在不断回响。
原本死寂的内心,悄然泛起一丝涟漪。
她的生命是爹娘拼上性命换来的。不能死,绝不能死!她还要报仇,怎能轻易死在这里!
红月猛地睁眼,弹身而起,眼中布满血丝,恨意汹涌地瞪向那个手持铁器的官兵。
那铁器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血。
每一抹血迹都狠狠灼烧着红月的神经,她感到体内某处几欲爆裂。
官兵被她的苏醒惊住,铁器险些脱手,却又迅速握紧,咧嘴笑起来。
“这儿有只活的赤狐!快来看!”他兴奋地大喊,引来更多官兵。
如今赤狐几乎被斩尽杀绝,能抓到活的,可是大功一件,必有重赏。
其他官兵闻声而来,纷纷举起武器,向颤抖的红月围拢。
就是这些人,用沾满罪恶的手,一个个挖去她族人的眼睛。红月拼命想甩掉脑海中血淋淋的画面,但那景象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她仰天长啸,随即化作一只赤狐。尾尖点缀着赤红,宛若染血。
那啸声悲怆凄厉,连见钱眼开的官兵们也一时怔住。
红月低下头,猩红的眸子盯着那群官兵。龇牙露出尖齿,喉间发出低吼,前爪紧扣地面,划出深痕。
官兵们见状,心中有些发怵。赤狐毕竟是妖兽,真发起狂来,不知会怎样。
“谁能抓住这赤狐,官升两级!”领头的见状喊道。
此话一出,原本退缩的官兵顿时如打了鸡血,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此刻的红月心中只剩下恨,再无恐惧。面对重重包围,她已无所畏惧。
她又一声怒吼,声震天地,官兵们纷纷捂耳,几欲碎裂。
但这还没完。
红月目光扫过这群人——就是他们,夺走她的一切,造成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爹娘曾教导她与人为善,不可伤人,可面对这些比豺狼更凶恶的人,她红月,绝不原谅!
一声低吼,无数细如蚊足的绳线自她周身散出,悄无声息地缠上官兵们的手腕脚腕。
绳线极细,官兵们只觉有些发痒,并未在意。
红月明白,那些是傀儡线,能够将恶鬼附在人身上的术法。很快,官兵们陷入癫狂,有的哭嚎,有的狂笑,场面犹如群魔乱舞。
红月向后一拉,官兵们动作戛然而止,仿佛被抽走魂魄。她化回人形,指尖轻动,操纵着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官兵们如同 控的木偶,拿起武器互相攻击,直到力竭,又捡起地上挖眼的铁器,刺向彼此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