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帆的声音带着沙哑。
“这里的规则，不欢迎外人。”
闻人语的视线从窗外的灯火星河收回，落在他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办公室里只有设备运行的细微声响，衬得这份沉默格外厚重。
“我试了所有办法，他们甚至不给我们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陆云帆的手掌按在桌面上，指节用力。
“钱在这里，好像变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这时，秦晚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过来。
她将文件放到闻人语桌上。
“老板，有一个机会。”
陆云帆抬起头看她。
秦晚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
“Kpcb，克莱纳·珀金斯风险投资公司，今晚在帕洛阿尔托有一个私人派对。”
“邀请制的，不对外公开。我动用了一些纽约律所的老关系，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陆云帆的眉头皱起。
“一张？”
“一张。”秦晚肯定地回答，“对方只给了我一个人的名额，并且明确告知，不允许携带任何商业计划书。”
“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个‘我们知道你来了，但仅此而已’的信号。”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
一张邀请函，对于一个团队而言，更像是一种羞辱。
它意味着对方只愿意敷衍地打开一道门缝，却不允许他们真正踏入。
闻人语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
她站起身。
“通知所有人，准备一下。”
秦晚愣了一下。
“老板，您的意思是？”
“我们都去。”
闻人语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陆云帆立刻说。
“可是我们只有一张邀请函，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闻人语走向办公室门口。
“那是你需要解决的问题。”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团队。
“今晚，我们不是去拉投资的，也不是去谈项目的。”
“我们是去让他们看看，门口的野蛮人，长什么样子。”
帕洛阿尔托的一处私人庄园。
草坪修剪得像绿色的天鹅绒，温暖的灯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里透出，与泳池里的蓝色波光交相辉映。
空气里飘着香槟和淡淡的雪茄味。
这里是硅谷食物链的顶端。
几辆黑色的雪佛兰停在庄园门口。
陆云帆率先下车，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走向门口的安保人员。
几分钟后，他脸色不太好地走回来。
“不行，他们只认邀请函上的名字。”
车里，方辰有些坐立不安。
“要不，还是秦律师一个人进去吧。”
没有人说话。
闻人语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走向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像门神一样守在入口的安保。
雷啸跟在她身后，隔着两步的距离。
“晚上好。”闻人语开口。
安保人员的目光扫过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表情没有变化。
“女士，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闻人语没有拿出任何东西。
她只是看着对方。
“我们是新世界资本，今晚是来见一些老朋友的。”
“你现在进去，告诉唐·瓦伦丁，或者约翰·杜尔，就说闻人语在门口等他们。”
安保人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讥讽。
直接报出红杉创始人和Kpcb核心合伙人的名字，这种搭讪方式他们见得太多了。
“女士，如果你没有邀请函，请立刻离开。”
闻人语没有动。
雷啸上前一步，他的身体像一座山，挡在了闻人语和安保之间。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嘿，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到门口的对峙，皱了皱眉。
当他的目光落在秦晚身上时，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秦？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晚走上前。
“马丁，好久不见。”
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老板，闻人语女士。”
然后她对闻人语说：“老板，这位是贝克·麦坚时律所的合伙人，马丁·劳伦斯。”
马丁的目光在闻人语身上打量了一下。
他对秦晚说：“你的老板？你离开纽约了？”
“是的，我现在为新世界资本工作。”
马丁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一种了然所取代。
他对着安保挥了挥手。
“让他们进来吧，是我的朋友。”
安保人员对视一眼，侧身让开了路。
走进派对现场，衣香鬓影，精英云集。
每个人都举着酒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他们谈论着新的算法，下一轮的融资，和即将敲钟的Ipo。
这里的空气，是由代码和美金构成的。
当闻人语一行人走进来时，现场的声浪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
好奇，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他们就像闯入天鹅湖的几只黑鸭，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很快，那些目光就移开了。
人们转过头，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闻人语团队周围，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陆云帆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下几杯香槟。
他递给闻人语一杯，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被孤立了。”
闻人语接过酒杯，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全场，像一个冷静的猎手，观察着这片丛林里的生态。
她看到约翰·杜尔正和一个年轻人聊得眉飞色舞。
她看到几个穿着斯坦福大学帽衫的学生，被一群投资人围在中间，像被争抢的猎物。
信息，人脉，资本，在这里高速流动。
就在这时，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傲慢。
“在硅谷，我们不看你的银行账户里有多少个零，我们只看你的代码里有多少个天才的想法。”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
那人约莫四十岁，穿着一件看似随意却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他就是狮门资本的创始人，里奥·万斯，硅谷圈内以傲慢和毒舌着称的明星投资人。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里奥·万斯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一个夸张的嗅闻动作。
“我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闻人语的方向。
“哦，是来自东方的、钱的味道。”
“可惜，这里只认代码。”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全场爆发出哄堂大笑。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戏谑地投向了闻人语团队。
他们被放在了舞台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公开嘲弄。
陆云帆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
方辰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想躲到别人身后。
秦晚的面部肌肉绷紧，维持着最后的职业表情。
里奥·万斯拨开人群，径直向他们走来。
他脸上的笑容，像是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剧。
他走到闻人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手指，轻蔑地点了点闻人语手中的香槟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嘿，听着，这里是硅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施舍般的教导意味。
“你们的钱，在这里买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