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猛地抬头,眼中的惊惧和愤怒,反而取悦了陶嬷嬷,也让她更加笃定。
一名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瓷瓶,拔掉塞子,捏住夏挽的下巴,就要强行将瓶中漆黑的药汁灌进去。
暗处,一直潜伏守护的死士手指已扣上了弩箭的扳机,眼中杀机迸现,准备不顾一切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至极的破空之声撕裂了夜的寂静!
月光似乎在这一瞬间亮了一刹,只见一道乌黑的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远处的黑暗中疾射而来!
“噗嗤!”
箭矢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名手持药瓶、正要给夏挽灌药的黑衣汉子咽喉!
他双眼暴凸,嗬嗬两声,手中的药瓶“啪”地掉落在地,黑色药汁汩汩流出,混入河边的泥沙。
他整个人僵直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什么人?!”
陶嬷嬷骇然失色,惊恐地环顾四周,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回答她的,是整齐划一、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
如同从地底涌出,又似从夜幕中凝结,数十名身着统一制式甲胄、手持利刃的兵士,悄无声息地出现,瞬间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将陶嬷嬷、剩余的黑衣人以及中间的夏挽,牢牢围在当中。
他们沉默肃立,甲胄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唯有刀锋凛冽,杀气弥漫。
气氛凝固,连河水的咆哮声似乎都低了下去。
紧接着,清晰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传来。
“嗒···嗒···嗒···”
每一声,都仿佛敲打在陶嬷嬷和众黑衣人的心口上。
他们惊恐地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握着兵器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匹通体玄黑、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驮着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踏入火把与月光交织的光晕里。
马上的男子,未着全甲,只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纹斗篷。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面容在跃动的火光下半明半暗。
看不清具体眉眼,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渊,又似淬了冰的利刃,缓缓扫过场中众人。
他的出现,并未带来呼喝与喧嚣,反而让原本肃杀的氛围,沉淀为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渊渟岳峙般的压迫感。
陶嬷嬷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像是见了活阎王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变了调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呼。
“燧···燧王爷?!”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在寂静的河边格外刺耳,也彻底道破了来人的身份。
夏挽被黑衣人松开了些许钳制,她踉跄半步,勉强站稳,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她抬起头,望向马背上那个如同神只降临般的身影,眼中迅速积聚起一片复杂的水光。
夜风掠过河面,吹动她凌乱的发丝和破碎的衣角,也吹动了燧王爷玄色的斗篷。
他端坐马上,目光越过惊惶失措的陶嬷嬷和一众黑衣人。
最终,落在了那个衣衫染血、脸颊红肿、却依旧挺直脊背站在河边的女子身上。
燧王爷身形微动,利落地翻身下马。
玄色斗篷在空中划过一道沉郁的弧线,随即垂落,纹丝不动。
他靴底踩在河滩的碎石上,发出细微的硌响,在这死寂的包围圈中,却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
他先是踱步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陶嬷嬷身边,居高临下地投去一瞥。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如同看待秽物般的、毫不掩饰的嫌恶。
只一眼,便移开了。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最终停在了夏挽面前。
夏挽能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玩味的、令人不安的探究。
他微微低下头,靠得近了些,仿佛要借着跳跃的火光,将她脸上每一寸红肿、每一丝血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寂静持续了数息,唯有河水在奔流。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像冰冷的细针,刺入夏挽的耳膜。
“皇兄的口味···倒是愈发有趣了。”
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夏挽凌乱的衣衫和略显单薄的身形,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竟偏好起了人妇?还让你···给他生了个孩子。”
夏挽的眉头瞬间蹙紧,不是因为被污蔑的愤怒,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偏离她所有预料的指控。
燧王?他怎么会知道孩子?
不等她理清思绪,燧王爷又慢悠悠地补充道,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
“啊,不过也是。除了你,恐怕也没人能给他‘生’出来了吧?他确实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这话说得含糊又暧昧,仿佛藏着无数惊心动魄的秘辛。
旁边的陶嬷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燧王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太后的布局,更可能是更大的祸乱。
她忍不住哆嗦着开口。
“王、王爷···您不是应该在···”
她刚想说话,只见燧王爷甚至没有转头看她,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朝着身旁的副将方向,轻轻示意了一下。
那副将大步上前,没有任何废话,一把拉过陶嬷嬷,蒲扇般的大手抡圆了,照着陶嬷嬷的老脸,“啪!啪!啪!”接连就是几个狠厉的耳光。
力道之大,打得陶嬷嬷干瘦的身体猛地歪倒,发髻彻底散乱,口鼻瞬间涌出鲜血,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昏厥过去,连痛呼都噎在了喉咙里。
“老东西。”
燧王爷这才懒懒地骂了一句,可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夏挽身上,不曾移动分毫。
看着夏挽因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他嘴角那抹笑容反而加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
“本王说话的时候,哪里轮得到你这条老狗插嘴?”
夏挽的心沉了下去。
陶嬷嬷被打,她并无半分快意,反而警铃大作。
这个燧王爷行事乖张暴戾,全然不按常理出牌,且目标明确,他竟也是为了孩子而来!
她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指尖冰凉。
“不过嘛!”
燧王爷话锋一转,目光在夏挽和瘫软的陶嬷嬷之间逡巡,语气变得饶有兴致。
“还得‘感谢’你这老东西。若不是你这段时间上蹿下跳,本王想这么快找到我那‘大侄子’,恐怕还得费些周章。”
“大侄子”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夏挽和勉强恢复一丝意识的陶嬷嬷耳中。
两人几乎同时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燧王爷。
燧王爷很满意她们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的语调说道:
“太后娘娘也是煞费苦心啊,弄出三个真假难辨的孩子来,连本王起初都被绕晕了。不过···”
他轻笑一声,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无所谓。分不清,那就都抓过来便是。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夏挽说的,眼神幽深,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你还我儿子!”
夏挽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种母亲本能被触及的恐慌与愤怒席卷了她。
她明知此刻冲动危险,却还是猛地朝燧王爷扑去,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襟。
可她哪里是燧王爷的对手。
对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便精准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顺势一带。
夏挽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袭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被牢牢禁锢在一个坚硬而充满侵略性的怀抱里。
“呵。” 燧王爷低笑出声,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剧烈挣扎,他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箍得更紧。
挣扎间,一缕极淡且独特冷香的女性气息钻入他的鼻端。
他竟真的低下头,凑近夏挽的颈侧,毫不避讳地、用力嗅了一下。
“嗯···”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喟叹,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夏挽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你身上的味道···倒是特别。怪不得皇兄喜欢。”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语道,“乖乖听话,别乱动。说不定···本王心情好了,还能留你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