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虚观的晨雾还没散,凌霖正蹲在药圃里跟胖龟较劲。
小家伙不知从哪儿叼来只肥硕的灵虫,正抱着虫腿啃得欢,圆滚滚的身子滚来滚去,把刚种下的灵草压得东倒西歪。
“说了多少遍,药圃里的虫子不能吃!”凌霖伸手去抢,胖龟把头一缩,抱着灵虫滚到一边,小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说“凭啥不让吃”。
“这是用来配疗伤药的,不是给你当零食的!”凌霖气得直磨牙,这胖家伙自从在黑风谷吃了那颗骨晶,就越来越无法无天,见啥啃啥,昨天还差点把王师兄的丹炉底座咬下来一块。
一人一龟正闹得不可开交,山门外突然传来阵清脆的笑声,像风铃撞在石头上,叮铃哐啷的。
“凌霖,你这是在跟乌龟跳舞吗?”
凌霖回头一看,差点没把手里的药铲扔出去。钟广萍正倚在牌坊上,手里转着骨笛,笑得眉眼弯弯,身后跟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壮汉,看穿着像是骨笛噬魂盟的护卫。
“你怎么来了?”凌霖赶紧把胖龟按住,免得这吃货冲上去咬人家的行李。
“路过不行?”钟广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弯腰戳了戳胖龟的壳,“哟,几天不见,又胖了一圈,凌霖你是把它当猪养了?”
胖龟大概是认出她了,伸出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嘴里还叼着半只灵虫,搞得钟广萍手背上全是绿汁。
“别碰它,刚啃了虫子!”凌霖赶紧递过块干净的帕子。
钟广萍没接,反而故意把沾着绿汁的手往凌霖衣服上擦:“怕什么,我又不嫌弃。对了,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冲身后的护卫挥挥手,护卫把手里的包裹往地上一放,“哗啦”一声散开,里面竟是些瓶瓶罐罐,还有几只活蹦乱跳的灵兽,看着像是用来做灵食的材料。
“这是啥?”凌霖拿起个装着红色果子的罐子,果子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胖龟立刻支棱起脖子,眼睛都直了。
“巫族的蜜酿灵果,给你补补身子。”钟广萍抢过罐子塞给他,“还有那几只雪毛兔,肉质鲜嫩,烤着吃最好,记得多放灵椒。”
凌霖:“……”这姑娘是来投食的还是来拆台的?
“钟姑娘来了?”不可理喻道长背着双手,慢悠悠地从观里走出来,看到地上的东西,眼睛一亮,“这蜜酿灵果看着不错,老道我最近总失眠,正好用来安神。”
“道长喜欢就拿去吧。”钟广萍很大方地摆摆手,“我爹让我来送些东西,顺便……看看你们这儿缺不缺人手。”
她这话刚说完,青霖子从旁边路过,听到“人手”两个字,脚步顿了顿,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显然是想起了上次钟广萍来天虚观,把演武场的木桩都劈成柴火的事。
“人手就不用了,我们这儿挺好的。”凌霖赶紧打圆场,“你要是没事干,不如帮我看着胖龟,别让它再祸害药圃。”
“凭啥让我看乌龟?”钟广萍挑眉,突然眼睛一转,凑到凌霖耳边小声说,“我听说弑天血煞宗帮钟永义重建了枯骨荒原教,我爹让我来问问,你们天虚观打算怎么应对。”
凌霖心里一动,这才明白她不是真的路过。钟飞跃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主动派人来打听,看来是真觉得这事不简单。
“还能怎么应对,兵来将挡呗。”凌霖压低声音,“不可理喻道长已经派人去打听具体情况了,估计过两天能有消息。”
“就你们天虚观这几个人,够人家塞牙缝的吗?”钟广萍撇撇嘴,从怀里掏出张地图塞给他,“这是西荒灵域的布防图,我表哥偷偷画的,说不定能用得上。”
地图上用红笔标着些奇怪的符号,看着像是巫族的暗号。凌霖刚想问问怎么看,山门外又传来阵灵力波动,比钟广萍来时要沉稳得多,像石子落在深水里,咕嘟一声就沉底了。
周婧瑶踩着片灵光飘了过来,白衣胜雪,裙摆上绣着的阵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身后跟着两个明诒庄的侍女,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盒。
“你也来了?”凌霖更惊讶了,这俩姑娘是约好的?
周婧瑶看到钟广萍,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没理她,径直走到凌霖面前,把木盒递过来:“我爹让我送些阵盘过来,都是加固防御用的,上次黑风谷那种情况,多准备些总是好的。”
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阵盘,个个灵气充裕,一看就不是凡品。凌霖拿起一个,发现上面的阵纹比周婧瑶平时画的要复杂得多,显然是名家手笔。
“替我谢谢周庄主。”凌霖把阵盘收好,感觉怀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不用谢。”周婧瑶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包裹,看到那几只雪毛兔,脸色更冷了,“天虚观是清修之地,带这些活物来不太合适吧?”
钟广萍立刻炸毛了:“我带几只兔子怎么了?总比某些人假正经强,送阵盘就清高了?我看是想把天虚观变成明诒庄的分舵吧?”
“你胡说什么!”周婧瑶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阵盘上,周身灵力开始波动。
“我胡说?”钟广萍也把骨笛拿在手里,笛声隐隐约约响起来,胖龟吓得赶紧缩回头,“上次是谁在黑风谷差点把凌霖困在自己的阵法里?还好意思说别人。”
“那是意外!”周婧瑶的脸腾地红了,上次她确实算错了个阵眼,差点让凌霖被缝合尸围攻。
“意外?我看是笨吧……”
“你再说一遍!”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凌霖赶紧挡在中间:“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亮家伙!”
不可理喻道长不知啥时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见凌霖看他,还冲他挤了挤眼睛:“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吵吵更健康。”
凌霖:“……”这老道是来劝架的还是来拱火的?
“柳师姐!王师兄!”凌霖灵机一动,冲观里大喊,“钟姑娘和周姑娘来了,快出来迎客啊!”
柳馨梦提着鞭子从演武场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的阵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位大小姐,这是把天虚观当成戏台子了?”
王师兄也颠颠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药杵,看到地上的灵果眼睛一亮:“钟姑娘带的这蜜酿灵果,正好能配我新炼的凝神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柳馨梦一鞭子抽在背上:“就知道吃!没看到要打架了吗?”
王师兄:“……”我只是想炼个丹药而已啊。
青霖子不知从哪儿找了个角落,抱着青玉子的剑,像尊石像似的杵着,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当口,胖龟突然从凌霖怀里挣脱出来,直奔钟广萍带来的那个罐子,爪子一扒,“哗啦”一声,一罐蜜酿灵果全撒在了地上。
更要命的是,那几只被捆着的雪毛兔不知啥时候挣开了绳子,正围着灵果啃得欢,其中一只还跳起来,把周婧瑶送来的木盒撞翻了,阵盘滚得满地都是。
“我的灵果!”钟广萍尖叫着去抓兔子。
“我的阵盘!”周婧瑶急忙去捡阵盘。
胖龟抱着块最大的灵果,滚到一边吃得满嘴流油。
柳馨梦的鞭子抽得“啪啪”响,却不知该抽兔子还是抽乌龟。
王师兄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把滚到脚边的阵盘往怀里塞,生怕被踩坏了。
不可理喻道长看得太激动,瓜子壳掉了一脖子,还不忘喊:“左边那只兔子快撞到药圃了!”
凌霖站在一片混乱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俩姑娘根本不是来送东西的,是来拆天虚观的。
好不容易把兔子抓回去,把阵盘捡起来,钟广萍和周婧瑶都累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吵架了,一人占了院子的一角,互相瞪着眼。
“我说,”凌霖抹了把汗,“你们俩到底打算住多久?”
“住到你想让我走为止。”钟广萍仰着下巴。
“我爹让我在这儿待些日子,帮天虚观加固防御。”周婧瑶拿出庄主千金的派头。
凌霖看着这俩势同水火的姑娘,又看了看笑得一脸看好戏的不可理喻道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天虚观彻底没了清静日子。
钟广萍早上总爱拉着凌霖去后山“散步”,美其名曰“勘察地形”,实则是往他手里塞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昨天是只毒蜘蛛,说是用来炼蛊的;今天是块黑黢黢的石头,说是能防薛暮秋的血雾。
周婧瑶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画阵盘,看似专心致志,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他们,画着画着就把阵纹画反了,气得把阵盘往地上一摔,吓得旁边吃草的兔子都蹦起来三尺高。
吃饭的时候更热闹。钟广萍总爱夹些奇形怪状的灵兽肉给凌霖,什么油炸蜈蚣腿、凉拌蝎子尾,吓得王师兄差点把筷子吞下去。
周婧瑶就默默拿出自己带的灵米糕,切成小块递过去,眼神冷冷地扫过钟广萍的碗,像是在说“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闹肚子”。
胖龟倒是乐在其中,谁给的都吃,左边一口灵米糕,右边一口蜈蚣腿,吃得不亦乐乎,几天下来又胖了一圈,走起路来像个滚动的皮球。
这天下午,凌霖正在给观里的小弟子看诊,那孩子练剑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踝,肿得像个馒头。
凌霖刚拿出银针,钟广萍就凑过来说:“用这个,巫族的活络油,比你那破针管用。”
周婧瑶立刻反驳:“扭伤要先活血化瘀,用阵法引导灵力效果最好,我这有个通络阵盘……”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凌霖头疼欲裂,拿着银针的手都在抖,“这是看病,不是你们斗法的地方!”
俩姑娘对视一眼,虽然没再说话,却都气鼓鼓地瞪着对方,那眼神像是能喷出火来,把旁边的小弟子吓得直往凌霖身后躲。
好不容易把小弟子的脚踝处理好,凌霖刚松口气,山门外突然跑来个慌慌张张的小道童,手里举着张传讯符,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观主!凌神医!”小道童气喘吁吁地喊,“松茳宗的匡宗主派人来了,说有急事!”
不可理喻道长接过传讯符,看了两眼,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了?”凌霖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弑天血煞宗那边有动静了吧?
不可理喻道长把传讯符递给凌霖,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钟永义带枯骨荒原教的人,在西荒灵域边缘袭击了松茳宗的灵兽园,匡利睿受了伤,让天虚观赶紧派人过去帮忙。
凌霖捏着传讯符,指节都白了。钟永义这是故意的,松茳宗和天虚观向来交好,他这是在挑衅。
“看来,清净日子是真的过到头了。”不可理喻道长叹了口气,拂尘一甩,“凌霖,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出发。”
钟广萍突然说:“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爹说过,弑天血煞宗的血雾对巫族功法有克制作用,我去了能帮上忙。”
周婧瑶立刻接话:“我也去,我的阵法能困住他们的尸傀。”
凌霖看着这俩又开始较劲的姑娘,再看看旁边啃着灵果、一脸无辜的胖龟,突然觉得,这次西荒灵域之行,恐怕比黑风谷还要热闹。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想大喊一声:谁能把这俩姑奶奶弄回各自的宗门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