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的帘绳刚被拨动,宁无尘就觉一股暖意撞在脸上——
不是烛火的燥,是浩然气的温,顺着鼻息钻进来,连甲片缝隙里的霜气都化了。
他顿了顿,玄铁靴踩在石板上的声响放轻,目光落在帐中央的少年身上。
陆云许正盘膝调息,九色灵光绕着他的指尖转,淡得像纱,却稳得纹丝不动。
赤光贴着指腹,绿光缠着手腕,最淡的白光浮在眉心,把他眼底的清明衬得愈发透亮。
符纸被他攥在掌心,黄麻纸吸了汗,软得发皱,可上面的红光却没散,顺着指缝往他经脉里钻,和金元婴的光缠成一团。
“你已过理念关。”
宁无尘的声音打破寂静,甲片蹭着帐帘,发出细碎的响。
他缓步走过去,目光先落在案上的绢册——
中篇的符文还泛着淡红,麻线补的缺口处,红光最盛,像有生命似的。
“这术认的从不是修为,是心。”
他指尖点在绢册的补线上,老茧蹭过纸页。
“直面贪欲时没迷,共情邪祟时没陷,守着北境的初心没晃,这份心性,比九色元婴金贵百倍。”
他抬手拍向陆云许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陆云许的素色内衬传过去——
宁无尘的手糙得像砂纸,是常年握枪磨的,指节上的旧伤还留着硬茧,拍在肩上却轻,带着托底的力道。
“往后你就带着这术去。”
他的声音沉下来,像城楼上的钟。
“去给李栓净心,去帮甲乙兄弟解怨,把那些被邪祟缠上的弟兄拉回来。记住,符是驱邪的刃,更是守心的印——印着你的清明,也印着楚国的根。”
陆云许攥符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符纸的暖意顺着掌心往心口钻。
他想起共情符里林资诚的堕落,想起断魂谷将士的遗骸,想起北境老妇塞给他的热麦饼。
那些画面和体内的灵光缠在一起,让他突然懂了——
这不是简单的赞许,是宁元帅把北境的热望,全托在了他手里。
“元帅放心。”
他起身时,膝盖磕在石板上,却稳得没晃。
掌心的符纸还在发烫,他下意识往案边扫了一眼——
弑师枪斜倚在案旁,玄铁枪身泛着冷光,“公道不灭”四个铭文被烛火映着,竟透出淡淡的金光。
九色灵光突然动了,顺着他的视线往枪身飘,刚碰到枪铭,就像被吸住似的,缠在枪杆上,红光、金光、灵光搅在一起,暖得晃眼。
他伸手把绢册翻到下篇,扉页的墨字力透纸背:
“驱魔术需与自身根骨、本命利器绑定。”
指尖划过“本命利器”四个字,又摸了摸枪杆——
枪身还留着他常年握枪的温度,枪穗上的银线沾着符纸的红光,竟和他体内的元婴产生了共鸣,丹田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枪符合一,丹术同源……”
陆云许喃喃出声,握符的手往枪柄探去。
指尖刚碰到枪杆,符纸突然“嗡”地一声,化作一道红光,顺着枪杆钻进去,枪铭的金光瞬间爆亮,九色灵光绕着枪身转了三圈,最后全融进了枪尖。
他握着枪,只觉一股沛然之力顺着枪杆往体内涌,元婴的光纯粹得像洗过的雪,连经脉都宽了几分。
宁无尘站在一旁,看着少年握枪的背影,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陆云许的脊背挺得笔直,枪在他手里,不再只是杀人的兵器,是带着符意的守护,是缠着丹光的清明。
陆云许抬手,枪尖指向前方,枪铭的金光在烛火下跳着。
他知道理念的试炼过了,真正的仗才刚开始——
要去净军营的邪,要去守北境的安,要带着这枪、这符、这颗清明的心,把林资诚的邪爪,彻底斩碎在北境的风雪里。
帐外的风还在刮,可他握枪的手,稳得像扎了根的胡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