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了?我看你不老实啊?”审讯员敲了敲桌子,吓唬道,“你知道我们的政策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想把牢底坐穿吧?!”
刘大发低头想了想,一咬牙,补充道:“政府,我交代!我坦白!上个月,邻居家晾衣架上那几条蕾丝内裤,是我偷的……可我就是闻了闻味儿,别的啥也没干啊,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光棍子,我可一点坏心思都没有啊……”
“噗——”
旁边的年轻记录员实在没绷住,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拳头抵住嘴,憋得满脸通红。
主持审讯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脸无奈,摆了摆手。
“闭嘴!问你的不是这个!是关于杰克的!你们不是号称盛京的007吗?”
刘大发一脸绝望:“政府,真没了!您见过骑自行车的007吗?我俩就是俩蠢货,他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真的啥都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立刻站了起来。
“李局。”
被称作李局的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小本子和那沓照片翻看起来。
这些照片,大多是高洋和朋友们在夜市的日常。
当他翻到一张照片时,手指忽然停住了。
照片上,沐冰穿着一身连衣裙,正从保时捷上下来,路灯下,她的侧脸冷峻而美丽,旁边站着一个同样帅气逼人的男孩。
李局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连同刘大发的笔记本一起合上,拿在了手里。
“问出什么了?”他抬头淡淡地问道。
“报告李局,就这些。目前来看,这俩货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被雇来盯梢的小混混。”
李局长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脚步一停,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人先关着。等我们跟杰克‘谈’完再说。”
说完,他便带着照片和本子,消失在门外。
审讯室里,刘大发和三胖子面如死灰。
“政府,我还交代,盯梢高洋的时候,我偷拿了邻桌几串羊肉串,还有……”
……
第二天一早。
李淑霞把刚出锅的包子和小米粥端上桌。
“洋洋,趁热吃。”
高洋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妈,我今天要去趟北京,办点事儿。”
李淑霞夹包子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立刻写满了担忧。
“去北京?一个人?办啥事啊?啥时候回来?”
“处理一下我自己公司的业务。”高洋随口说道,“待个两三天就回,放心吧,我都多大了,还能丢了咋地?”
“那你路上小心点,钱够不够?妈再给你拿点。”
“够,行了妈,你儿子现在不差钱。”高洋三两口吃完早饭,擦了擦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看着儿子的背影,李淑霞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毕竟是儿子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
高洋没带任何行李,出了小区直接打了一辆车,直奔桃仙机场。
这个年代的机场,远没有后世那般人潮汹涌。
没有繁琐的安检,没有拥挤的人群。
一切都带着那个时代的印记,简单而直接。
他在t1航站楼买了张去北京的机票,很快就登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巨大的轰鸣声中,盛京的城市轮廓在舷窗外迅速变小。
高洋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闭目小憩。
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前世的2002年。
那时候,他大学还没毕业,带着当时的女朋友,也是第一次去北京。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趟绿皮火车,硬座,九十三块钱一张票。
他们在车上坐了整整八个小时,一整晚。
车厢里永远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他屁股都快坐成八瓣了,女孩却一脸幸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他的影子。
前半夜,他还能强打精神讲些笑话逗她开心。
后半夜,他感觉自己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几乎快要死了。
可女孩依旧兴奋得毫无睡意。
第二天早上,俩人下了车,在北京站对面的肯德基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兴冲冲地跑去看升旗,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
女孩一直挎着她的胳膊,有说有笑,精神矍铄。
接着二人,又不知疲倦地在王府井逛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在某个胡同深处,找了一家每天七十块钱的招待所住下。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他记得他们在那间逼仄的空间里,一晚上又折腾了五次。
他也不清楚,自己那时候的体力为什么那么好。因为年轻还是因为爱?
第二天,他们去爬了长城。
第三天,他们去了故宫。
第四天,他们坐公交车去颐和园,在昆明湖上划船。
第五天,第六天,……
第七天李淑霞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那头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高洋!你几天没去上课了!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那段记忆,现在想来,狼狈又疲惫,却也带着一种无法复制的甜蜜和滚烫。
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高洋皱了皱眉。
他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她是鲁美的,画画很好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那个女孩曾经给他画过一张素描,画上的他,英俊又年轻。
可一年之后,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
那个曾经眼中全是他,说要嫁给他的女孩,毕业后就回了南方,再无音讯。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开始下降,请您回到座位,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
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提示音。
高洋睁开眼睛,窗外,是连绵的云海和下方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趟8小时的硬座之旅,那个鲁美的女孩,那些属于上一世的爱恨情仇,都如同这窗外的云,被飞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一个多小时。
这就是现在他从盛京到北京的时间。
不再是拥挤的硬座,而是舒适的航空座椅。
不再是为了省钱住七十块的招待所,而是可以随心所欲地走进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