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市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市政厅门前的樱花树已绽出粉白的花苞,风一吹,细碎的花瓣落在林野肩头。他低头拂去花瓣时,指尖触到口袋里那枚完整的齿轮——这是今早出门前,苏锐特意帮他擦拭过的,金属纹路里的机油被清理干净,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在想什么?”苏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常服,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细巧的银链,链坠是个迷你齿轮,与林野口袋里的那枚遥相呼应。她手里提着个藤编篮,里面装着刚从市场买来的草莓,叶片上还沾着露水,“陈默说今天要过来调试新的安防系统,让我们早点回办公室。”
林野转身时,正好撞见她左眼机械义眼折射的光斑——这枚新型义眼是上个月反抗组织的技术团队特意为她定制的,不仅能模拟虹膜的色彩变化,还能同步显示环境数据,只是她总说“太花哨”,除非执行任务,很少开启高级功能。“在想三年前的今天,我们还在锈蚀区的维修站里,啃着过期的压缩饼干。”他接过藤编篮,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当年在工业区,她用机械义肢扶着受伤的他一步步走出废墟的模样。
两人并肩往办公楼走,路上遇到不少市民打招呼。卖早餐的王婶笑着递来两个刚出锅的肉包:“林队,苏姐,尝尝新做的荠菜馅!”穿校服的小孩举着画纸跑过来,纸上画着两个牵手的人影,背景是开满樱花的市政厅,“林叔叔,苏阿姨,这是我画的你们!”苏锐蹲下身接过画纸,机械义指轻轻摸了摸小孩的头,眼底的柔和让阳光都显得格外暖。
办公室里,陈默已经到了,他正趴在桌上调试平板电脑,老花镜滑到鼻尖,灰白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桌上放着杯没喝完的豆浆,杯壁上印着新城市的标志,旁边摊着的安防系统图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你们可算来了。”他抬头看到两人,推了推眼镜,“昨晚测试城西的监控时,发现有个盲区,正好对着居民区的后门,得重新调整摄像头角度。”
苏锐将草莓放在桌上,挑了颗最大的递给陈默:“先歇会儿,吃点水果。老盯着屏幕,眼睛该累了。”陈默接过草莓,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慌忙用手背擦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了,张峰今天也会过来,他说想跟你们聊聊关于旧义体改造的事——上次你们不是说,要帮那些被荒坂迫害的人免费更换义体吗?他说他有经验。”
提到张峰,林野的目光柔和了些。自从三个月前清除他大脑里的控制程序后,张峰就主动加入了义体修复团队,每天泡在工坊里,帮那些因旧义体致残的市民改造设备。他曾经说过:“我欠这座城市太多,能做一点是一点。”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张峰走了进来。他穿着蓝色的工装服,袖口沾着机油,左手的机械义肢是新换的轻量化型号,关节处印着小小的樱花图案——这是苏锐特意让技术团队加上的,说“多些烟火气”。“林队,苏姐,陈老。”他手里提着个工具箱,里面装着几样新设计的义肢零件,“我昨晚画了个义肢减震装置的草图,想跟你们说说思路,这样能减少使用者长时间佩戴的疼痛感。”
四人围坐在桌前,张峰铺开草图,指尖在纸上快速比划:“你们看,这里加个弹簧结构,再用柔性材料包裹,既能缓冲压力,又不会影响活动。上次帮李大爷改造义肢时,他说走路久了膝盖疼,这个装置应该能解决问题。”陈默凑过去仔细看,时不时提出修改意见,林野和苏锐则在一旁补充用户需求,办公室里的讨论声伴着窗外的鸟鸣,格外热闹。
突然,陈默的平板电脑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屏幕上弹出城西监控的异常提示——盲区位置出现了可疑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居民区后门挪。林野立刻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我去看看!”苏锐也跟着起身,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我跟你一起去,陈老,你留在这监控实时画面,张峰,麻烦你去工坊拿些应急工具,以防万一。”
城西居民区的后门隐藏在一条窄巷里,巷子里堆着些废弃的纸箱,墙角的摄像头正对着巷口,盲区恰好是巷子中段的转角。林野和苏锐躲在纸箱后,借着缝隙观察——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影正蹲在后门旁,手里拿着撬棍,似乎想撬开门锁。“是旧荒坂的人?”苏锐压低声音,机械义眼开启扫描模式,屏幕上显示两人的背包里藏着管制刀具和撬锁工具。
林野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两人的鞋子是新城市工坊生产的帆布款,鞋底没有磨损痕迹,不像是长期在外流浪的旧势力成员。正想上前询问,突然听到巷口传来脚步声,张峰提着工具箱跑了过来,脚步太急,差点撞到墙角。“林队,苏姐,我来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惊动了那两个黑影,两人慌忙起身,转身就要跑。
“等等!”林野快步追上去,挡住两人的去路。看清他们的模样时,他愣住了——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里满是慌张。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少年握紧撬棍,声音发颤:“我们……我们只是想找点东西,不是故意的!”
苏锐走上前,放缓语气:“你们找什么?为什么要撬居民楼的门?”另一个矮胖的少年低着头,小声说:“我们……我们的妈妈生病了,需要钱买药,听说这栋楼里住着以前荒坂的人,家里有值钱的东西……”
张峰听到这话,心里一酸。他想起自己当年被柳明远控制时,也曾为了生存做过糊涂事。“你们妈妈在哪个医院?”他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里面装着他这个月的补贴,“这些钱你们先拿着,买药要紧。撬门是犯法的,以后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瘦高个少年看着张峰手里的钱,眼眶红了:“我们……我们不能要你的钱。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林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钱你们拿着,就当是我借你们的。等你们以后有能力了,再还回来——或者,用别的方式回报这座城市,比如帮王婶卖早餐,帮小孩辅导功课,都是好办法。”
苏锐拿出手机,拨通了社区医院的电话:“我让医院派车去接你们妈妈,费用由新城市的福利基金承担。以后有困难,就去社区服务中心找李主任,别再走歪路了。”两个少年看着眼前的三人,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不停说着“谢谢”。
处理完少年的事,三人往回走。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张峰看着手里的工具箱,突然说:“林队,苏姐,我想在工坊里开个义体知识课堂,教那些年轻人修义肢——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想帮他们找到一条正经的出路。”
林野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主意,我们支持你。需要场地或者设备,随时跟我们说。”苏锐笑着补充:“我可以让技术团队来当讲师,再联系学校,看看能不能让那些辍学的孩子来听课——多一门手艺,就多一条路。”
回到办公室时,陈默已经调试好了监控系统,他指着屏幕上的画面:“城西的盲区已经补上了,还加了移动侦测功能,只要有异常动静,就会自动报警。”桌上的草莓还剩下不少,苏锐洗了一盘,四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起未来的计划——要在城南建一座新的义体工坊,要在每个社区设立便民服务站,要让新城市的每个孩子都能上学,每个老人都能安享晚年。
夜幕降临,市政厅的灯光渐渐亮起。林野和苏锐并肩走在樱花树下,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苏锐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齿轮的纹路:“今天是我们认识五周年的日子,我想……我们该给彼此一个家了。”
林野愣住了,随即笑着握住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完整的齿轮,轻轻放在她的掌心:“这枚齿轮,陪我们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以后,它就是我们家的钥匙——不管走多远,只要看到它,就知道该回家了。”
苏锐靠在林野肩上,机械义眼望向夜空。星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像极了当年锈蚀区维修站屋顶漏下的星光。她轻声说:“你还记得吗?当年在工业区,你说等我们推翻旧势力,就找个有樱花的地方定居。现在,我们做到了。”
林野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做更多事——看着这座城市越来越好,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老人们安享晚年。还有……我们要一起变老,一起看很多很多次樱花。”
远处传来社区的歌声,是市民们在广场上合唱新城市的市歌。歌声里满是希望和温暖,伴着樱花的香气,在夜色中久久回荡。张峰在工坊里画着新的义肢图纸,陈默在办公室整理着安防系统的数据,两个少年在医院里守着生病的妈妈,卖早餐的王婶在收拾摊位,穿校服的小孩在灯下写着作业……这座在废墟上建起的城市,正用它独有的温柔,拥抱着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林野低头看着苏锐眼底的星光,又看了看掌心那枚泛着光的齿轮,突然明白——所谓的正义,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战斗,而是春深时的每一次花开,是困境中的每一次援手,是平凡日子里,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每一分坚守。而他和苏锐,会带着这份坚守,继续守护着这座城市,守护着他们共同的家,直到樱花落满肩头,直到岁月染上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