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说这句话时，并没有说自己的母语，而是用着董冬冬听得懂的语言，他喜欢看着董冬冬等待审判降临的过程里，脸上那愈发恐惧的神情。
就像有人坠在悬崖边，手里只攥着一根枯藤，只能眼睁睁看着藤条被自己的重量拉得越来越细，纤维一根根崩断，却是连个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当你的仇人的生死全系在你指间时，这种看着对方绝望的滋味，才最痛快。
莫洋看着这一幕，心里竟莫名熨帖，紊乱的内分泌感觉都正常了。
对敌人的仁慈，本就是懦弱的遮羞布，他早懂了。
身前的圆台上，只剩下三个外星士兵的指尖在操作台上敲击的声音，“噼啪——噼啪——”，每一声都在空旷的穹顶下荡开淡淡的回音，把空气都搅得发紧。
就在这时，穹顶之上突然炸开一片金属轰鸣，机扩咬合的脆响裹着齿轮转动的沉鸣，震得耳膜都有些发疼。
这噪音还没歇，原本悬在穹顶之下的那两座火炮一样的武器开始缓缓下降，并调转方向。
紧接着，两根直径近两米的发光管从穹顶垂落，它们轻轻一扯，那两座武器便绕着圆台转了两圈，炮口最后“咔嗒”定住，左炮口卡在郝爱国胸口上方两指处，右炮口正对着他腰腹。
这——？
此时此刻，莫洋终于是想明白了流浪者之前口中的“纸片”到底是什么，猜得没错的话，就是被“二维化”后的蓝星人。
而这一次要被二维化的，是郝爱国。
莫洋此刻有些为难，不，是很为难。
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郝爱国功不可没。
救，莫洋感觉这事儿干了那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搞不好这口气憋在心里，乳腺都要增生；
可不救，他还没有从郝爱国的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搞不好变成“一张纸”的郝爱国连记忆都会变成一张白纸。
至少，之前看到的那个“纸片”，除了正面看着像个人，其他的，就跟一张纸也是没区别了。
可转念一想，莫洋一已经放弃了想要救下郝爱国的幼稚想法，原因无他，就两点。
一点是，此时莫洋根本就不在司天阁之内，隔着这样的距离，任他有多快的速度，此刻都已经是救不下郝爱国。
另一点，莫洋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如果出手，那就会毁了自己的整个计划，为了郝爱国这个死敌，放弃自己现在手里握着的一副好牌，明显得不偿失。
至于自己想要的答案，何必执着，难道知道了答案自己就能释然吗？
说不定，只是从一个坑掉进了另一个坑。
不要纠结，所有问题的最佳答案，是时间。
想通了这个问题，莫洋也是沉下了心来，只剩嘴里一声裹着冷意的呢喃，“郝爱国，没亲手杀了你，真他妈亏了。等这个董冬冬把你送过来，我倒要看看，一张纸是不是最多只能对折18次！”
胡思乱想间，一阵尖鸣突然炸开，尖得能刺破耳膜，莫洋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里还是漏进些声音，刺得太阳穴突突跳。
他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好不容易掀开一条缝，就见那两座“火炮”的炮口已经变了形，外层金属环一节节往前顶，每伸一节就发出“咔嗒”的扣合声，最后缩成两根手指粗的尖刺，还微微转了转方向，停在郝爱国左侧太阳穴和肚脐眼旁一寸处，尖端正对着皮肤，却没碰着。
下一秒，淡蓝色的光点在尖刺顶端亮了起来，明明灭灭地闪，周围的光晕不是漫开的，而是成百上千个细小白点从光点里射出来。
莫洋半眯起眼睛，眼前的那淡蓝色光芒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细看之下，他发现那光点所发出的光晕与之前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光晕的样子都对不上号。
那光晕更像是从那光点之中所射出的一个个粒子，而不像光在正常传播时所有的漫反射形式。
莫洋不解，但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流浪者手中能将人“二维化”的武器。
此行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武器吗，此时就摆在眼前，莫洋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抬手按在了胸前的通讯器上，联通了严真真。
“干嘛？老娘这忙着呢！”严真真不耐烦地声音随即传来，还混杂着隐约哭爹喊娘的啜泣，“有屁快放！”
还未说完，严真真的音调陡然拔高，带出令人心悸的厉喝，“王八蛋！妨碍老娘打电话了知道吗？”
紧跟着是“哐当”一声闷响，怕是什么东西被踹翻了，严真真的厉喝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王八蛋！敢拦老娘打电话？妈的还嘴硬？等会儿就把你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
话头猛地顿住，她对着通讯器吼，“有事快说！别耽误我的事！”
“嘶——”莫洋倒吸一口冷气，那哀嚎不用猜也知道是黄有山的，“真真，下手搂着点，别给弄死了，他还有用。”
“你在教老娘做事？”严真真的反问紧跟着就劈头砸过来。
莫洋赶紧摇头，幅度大得耳尖都在晃，哪敢再多嘴，忙不迭开口道，“我给你共享了左眼的实时画面，你快看看，我找到流浪者将人‘二维化’的武器了！”
“什么？”严真真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少了方才的戾气，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急。
她没想到莫洋这边的进展会这么快，自己这边到现在都没从黄有山口中挖出点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联通莫洋视线的那一刻，她的震惊更甚了，愣是大张着嘴巴没说出一句话来。
莫洋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不耐烦地追问道，“怎么不说话，看不到吗？”
严真真经莫洋这么一问，才是回过神来，“看……看到了，你在现场？他们怎么没发现你？你不要命了吗？”
莫洋听出严真真的语气里透着急切，赶忙回应道，“不是不是，我离他们远着呢，我连司天阁都没进去。”
“啊——？可流浪者明明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做到的？你确定你是安全的？”严真真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
莫洋无奈，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况且这解释起来，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
三句也不够！
他摆摆手，回应道，“别管这些了，回去跟你说，我现在保证安全。”
莫洋又指向“二向降维”武器顶端的光点，“快看看那两个光点，我看着很奇怪，但又看不出哪里奇怪。这两个光点，很可能就是将人‘二维化’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