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京城的街巷。云璃裹着粗布头巾,步履看似寻常,实则内里紧绷如弦。心口那点微光的搏动,如同暗夜中的孤星,微弱却顽强,是她全部心神所系。掌心的青鳞剑穗紧贴着肌肤,冰凉中似乎还残存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温热,那是她与过往唯一的、带着痛楚的牵绊。
离宫的路径她选得极其偏僻,避开所有主要宫门与巡查密集的区域,专挑那些年久失修、宫人罕至的夹道与荒园。对于曾在宫中生活、又身负镜心之力能模糊感知周围气息的她而言,这并非难事。然而,越是靠近宫墙边缘,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混杂着惊疑、揣测与隐隐不安的躁动气息便越明显。偶尔有急促的脚步声、低沉的号令声、以及甲胄摩擦声从远处的宫道传来,那是秦傲安排的兵马在连夜布防、控制局面,也在无形中加剧了紧张的氛围。
终于,在一处藤蔓疯长、几乎掩盖了原本月洞门的荒废小院墙角,云璃找到了记忆中那道早已废弃、连守门太监都已遗忘的排水暗渠出口。渠口被厚重的铁栅封死,锈迹斑斑,但对于能短暂引动镜心之力、进行精细操控的云璃来说,悄无声息地弄断几根关键的铁条并非无法做到。她谨慎地感知四周,确认无虞后,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锈蚀最严重的铁条根部轻轻划过。
“咔嚓。”极其轻微的断裂声,被夜风吹拂藤叶的沙沙声完美掩盖。她移开铁栅,侧身钻入那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潮湿泥土与陈旧气息的狭窄通道。通道内黑暗无光,地面湿滑,但她步履稳健,灵识微微外放,避开可能的障碍与虫豸。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微弱的流水声与新鲜空气的气息。她拨开垂落的水草与苔藓,从一处同样隐蔽在护城河岸乱石杂草中的出口钻了出来。
冰冷的河水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寒意。护城河对岸,便是脱离了宫城范围的外城坊市。此刻已是深夜,对岸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云璃没有立刻渡河,而是伏在岸边的阴影里,仔细倾听、感知。宫墙之上,巡逻的火把比往日密集了许多,来回移动的光影映在漆黑的河面上,如同不安的眼眸。远处的街巷中,似乎也有不同寻常的、整齐而轻微的脚步声在快速移动,那不属于夜间更夫或寻常巡逻的京兆府衙役。
果然,宫内的变故,已经开始向外渗透,引起了某些方面的警觉或行动。秦傲能控制宫内核心区域和部分关键人物,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完全按住京城这潭深水之下所有的暗流。
云璃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岸边的石头。待一队明显是精锐装扮、行动迅捷如豹的黑影从对岸某条巷口快速掠过、消失在另一个方向后,她才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凉的护城河中。河水不深,她借着夜色的掩护和岸边垂柳的阴影,泅渡到对岸,爬上湿滑的河堤,迅速没入一条漆黑无光的小巷。
她没有选择通往主要城门的方向,那里此刻必然戒备森严,盘查严密。她的目标是东南方向的“广渠门”,那里靠近漕运码头与货栈区域,鱼龙混杂,管理相对松散,且有一条早年废弃、但民间走私者仍会偷偷使用的“水门”暗道。这是她在宫中时,偶然从一些老宦官闲谈中听闻的,此刻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避开大路,专走背街小巷、屋檐阴影,甚至偶尔翻越低矮的院墙。镜心之力虽然所剩无几,但强化五感、让她在黑暗中视物、以及短距离内轻盈移动的能力尚存些许。她如同一只敏捷的夜猫,在沉睡的京城肌理间悄然穿行。耳中不断捕捉着各种声音:更夫疲惫的梆子声,远处大宅内隐隐的歌舞喧哗,野狗的吠叫,以及……越来越多、从不同方向传来的、那种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目的的脚步声和短暂的口令呼应。
追兵?还是其他势力在趁乱活动?目标是她,还是别的什么?
云璃不敢确定,但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她不再直线前进,开始刻意绕路,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阴影摆脱可能存在的跟踪。有好几次,她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目光扫过她刚刚停留的位置,或者有极淡的、不同于寻常武者的气息在附近徘徊。有一次,她刚拐入一条死胡同,准备翻墙时,胡同口便出现了两个穿着普通劲装、但眼神锐利、步履沉稳的汉子,目光如电般扫视着胡同内。云璃立刻伏低身形,紧贴在墙根最深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止。那两人在胡同口停留了片刻,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是某种暗号未得到回应,才转身离开。
是官府的人?还是某个权贵府邸的私兵?抑或是……对“镜心”或乾元殿之事有所耳闻的江湖势力或修行者?
云璃心念急转,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今日之事泄露的速度与范围,也低估了自己身份的敏感性。秦傲的封锁或许能拦住大部分明面上的探子,但那些真正根深蒂固、耳目灵通的势力,恐怕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并开始行动。她这个突然出现在风暴中心、又神秘消失的“方外女子”,必然会引起多方关注。
必须更快,更小心!
她不再有任何保留,将仅存的镜心之力更多地用于隐匿身形和加速。身影在夜色中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掠过屋脊,穿过窄巷,时而融入市井的嘈杂,时而蛰伏于深沉的黑暗。
然而,就在她距离广渠门那片杂乱区域已经不远,甚至能隐约听到码头传来的夜船汽笛与河水拍岸声时,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她灵台瞬间警铃大作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了她的后背!
不是普通的武者气息!也不是官府的侦缉手段!
那是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某种古老邪异味道的精神锁定!仿佛暗处有一双非人的眼睛,穿透了夜幕与建筑的阻隔,牢牢地钉在了她的身上!这锁定并非基于视觉或声音,更像是直接针对她体内那特殊的镜心之力波动,或者……是针对她心口那点凌殊的本源印记?
云璃浑身寒毛倒竖,想也不想,猛地向侧前方一扑,同时将所剩无几的镜心之力尽数收敛,如同龟息。
“嗤!”
一道几乎无声无息的、淡灰色的、如同活物般扭曲的细线,擦着她刚才所在位置的后颈飞过,击打在对面青砖墙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那块青砖却瞬间失去了所有色泽,变得灰白酥脆,如同经历了千载风化的石头!
腐蚀?还是某种针对灵力或生命本源的歹毒咒法?
云璃心头骇然!袭击者绝非寻常角色!而且手段诡异狠辣,一出手便是绝杀!
她不敢停留,也顾不上暴露,身形疾闪,撞入旁边一扇虚掩的、散发着腥臊气味的木门——似乎是一家早已打烊的鱼档后院。院中堆着破旧的渔网和木桶,地面湿滑。
几乎在她撞入的同时,那道阴冷的精神锁定再次如影随形般跟至!与此同时,至少三道轻盈如鬼魅的身影,从不同方向的屋顶或巷口悄然落下,封住了小院可能的出口。他们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花纹的惨白色面具,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呈三角站位,隐隐将云璃围在中间,动作协调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某个组织的精锐。
最让云璃心惊的是,她竟然完全感知不到这三人的具体修为深浅,他们周身气息如同黑洞,只有那股阴冷邪异的精神波动,从为首那名略高一些的黑衣人身上弥漫开来,牢牢锁定着她。
“云氏余孽,‘镜心’传承者……”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交出你从乾元殿带走的东西,还有……你心口那点不该存在的‘残渣’,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他们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知道乾元殿,竟然还能隐约感知到凌殊印记的存在?!云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些是什么人?皇帝生前秘密培养的、专为处理“镜心”相关事宜的爪牙?还是某个与幽冥魔气、与古老血契有关的隐秘势力?
“你们是谁?”云璃背靠着一堆湿冷的渔网,暗中调息,掌心悄然握紧了那枚青鳞剑穗,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她注意到,对方提到“乾元殿带走的东西”,似乎并非指具体的物品(他们或许不知道剑穗),更可能是指她“知道”的秘密,或者……他们误以为她带走了什么与封印相关的关键之物?
“将死之人,无需知晓。”黑衣人嘶哑道,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灰气,“给你三息时间。一……”
云璃知道,谈判或套话都是徒劳。对方目的明确,手段狠辣,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唯一的选择,就是拼死一搏,杀出重围!
“二……”黑衣人倒数,周身灰气渐浓。
就在“三”字即将出口的刹那,云璃动了!她没有冲向任何一个黑衣人,也没有试图突围,而是将凝聚的最后一点镜心之力,猛地灌注进手中的青鳞剑穗!同时,她心口那点属于凌殊的微弱印记,似乎也感应到了极致的危机,猛地跳动了一下!
“嗡——!”
青鳞剑穗之上,那枚小小的、看似普通的玉环,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淡金色光芒!这光芒与云璃的镜心之力同源,却又带着一丝凌殊特有的、清冽而坚韧的剑意!光芒虽弱,但在出现的瞬间,竟让周围那阴冷邪异的精神锁定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滞!仿佛这光芒中蕴含的某种特质,恰好克制或干扰了对方的邪法!
就是现在!
云璃身影如电,并非攻向敌人,而是猛地一脚踢向旁边一个装满腥臭污水的大木桶!木桶炸裂,污黑的水花如同瀑布般泼洒向离她最近的两个黑衣人!与此同时,她手中那点剑穗金光被她当作暗器,全力射向为首黑衣人的面门!
这攻击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狼狈,但胜在出其不意,且利用了环境!
两个被污水泼中的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手,动作难免一缓,下意识地避让那腥臭的污水。而为首的黑衣人面对那点疾射而来的微弱金光,似乎也有一丝忌惮,没有硬接,而是侧身闪避,指尖灰气化作一面小盾挡在身前。
金光撞在灰气小盾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如同水珠滴入滚油,竟将灰气消融了一小块,然后力竭消散。但这片刻的阻拦与混乱,已经足够!
云璃早已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唯一没有被完全封死、也是污水泼洒方向的一个缺口——那扇通往隔壁杂货铺后院的、破损的矮篱笆墙——猛冲过去!她根本不去看结果,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甚至在冲刺过程中,强行催动了一丝近乎透支生命本源的潜力,让她本就虚弱的气息更加紊乱,但速度却快了一线!
“追!死活不论!”为首黑衣人挡开金光,见云璃要逃,嘶声下令,声音中带上了怒意。他们显然没想到云璃在如此虚弱状态下,还有这般决断和诡异手段(剑穗金光)。
三个黑衣人立刻反应过来,身影如鬼魅般急追!尤其是为首那人,速度更快,几乎眨眼间就拉近了距离,指尖灰气再次凝聚,化作数道毒蛇般的灰线,悄无声息地射向云璃后心!
云璃感到背后恶风袭来,生死关头,她猛地向前扑倒,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灰线,但左小腿还是被一道灰线擦过!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与汲取生机的诡异力量,瞬间钻入她的经脉,让她左腿一麻,动作顿时迟缓!
糟了!
云璃心头一沉,知道若被缠住,今日绝难幸免。她强忍着左腿的麻痹与剧痛,连滚带爬地撞开杂货铺后院虚掩的后门,冲入了堆满杂物、黑暗隆咚的店铺内。
店铺内弥漫着灰尘与陈旧货物的气味。云璃来不及辨别方向,凭着感觉向大概是前门的方向冲去,同时顺手推倒了几个货架,试图阻挡追兵。
“砰!哗啦!”货架倒地,货物散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但这并未能阻挡黑衣人多久。他们如同附骨之蛆,轻易绕过或踢开障碍,为首之人更是直接从破开的窗户跃入,灰气缭绕的手掌,带着死亡的寒意,径直抓向云璃的脖颈!
眼看避无可避,云璃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准备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引爆心口那点微光印记(尽管她知道这可能连自己也一起毁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什么人?!夜闯民宅,好大的胆子!”一声中气十足、带着凛然正气的怒喝,如同惊雷般在店铺前门处炸响!
紧接着,“哐当”一声,店铺那并不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道高大魁梧、身穿深蓝色巡城兵马司服饰、手持水火棍的身影,带着几个同样装束的兵丁,堵在了门口!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店铺内部,也照亮了正扑向云璃的黑衣人,以及满地狼藉。
为首的黑衣人动作猛地一滞,抓向云璃的手掌停在半空,面具下的眼神(如果有的话)闪过一丝阴鸷与意外。他似乎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撞上巡城的兵丁。虽然这些普通兵丁他并不放在眼里,但闹出太大动静,引来更多官兵甚至惊动某些特殊人物,显然不符合他们隐秘行动的原则。
“官爷!救命!有歹人要害我!”云璃反应极快,立刻踉跄着扑向门口那些兵丁,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被歹徒追杀的弱女子角色,同时巧妙地利用兵丁的身体遮挡自己。
那为首的巡城小队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粗豪汉子,见店内果然有黑衣人持凶,地上还倒着货架,一个衣衫朴素(虽然湿透狼狈)、面容被头巾遮掩大半的女子正惊慌求救,顿时火冒三丈:“好贼子!天子脚下,皇城根儿,竟敢行凶!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个兵丁虽然有些紧张,但仗着人多,还是吆喝着挺起水火棍围了上来。
三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者冷哼一声,似乎不愿节外生枝,更不想暴露身份。他手指微动,几缕几乎看不见的灰气悄无声息地射向那为首的巡城小队长和最近的两个兵丁。
“呃……”小队长和两名兵丁只觉得一股阴寒袭体,眼前一黑,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但表面并无明显伤痕。
其余兵丁大惊失色,还没反应过来,那三个黑衣人已如鬼影般从他们身边掠过,速度极快,瞬间便消失在店铺后门的黑暗中,临走前,为首黑衣人那阴冷的目光,如同毒刺般在云璃身上剐了一下,充满了警告与杀意。
店铺内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几个兵丁,昏迷的队长和同伴,以及扶着门框、剧烈喘息、左腿传来阵阵麻痹刺痛的云璃。
“队……队长!快醒醒!”
“那、那些是什么人?使的什么妖法?”
兵丁们慌乱地围着昏迷的同僚,又惊疑不定地看着云璃。
云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那些黑衣人只是暂时退走,很可能就在附近窥伺,等待机会。巡城兵丁的出现只是意外,救不了她第二次。
她强撑着,对那几个还算清醒的兵丁匆匆一福,哑声道:“多谢几位官爷相救!小女子……不慎得罪了仇家,被追杀至此,惊扰了官爷,实在抱歉!我……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连累各位官爷!”说完,不等兵丁反应,她便一瘸一拐地、却异常坚决地冲出了店铺,再次没入门外深沉的夜色之中,很快便拐进了另一条岔路,消失不见。
留下的兵丁面面相觑,看着昏迷的队长和同伴,又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和漆黑的街道,只觉得今晚之事处处透着诡异,那逃跑的女子和神秘的黑衣人都非寻常之辈。他们不敢深追,只好赶紧抬起昏迷的同伴,急匆匆返回兵马司衙门禀报,至于上面信不信、查不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云璃忍着左腿越来越严重的麻痹与刺痛,以及体内因透支而翻腾的气血,几乎是用意志拖动着身体,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行。她不敢走直线,不断变换方向,甚至刻意在一些气味复杂的地方(如垃圾堆、污水沟旁)短暂停留,试图混淆可能追踪的气息。
心口那点微光,似乎也因她身体状况的恶化和方才的极度危险而变得有些黯淡,搏动愈发微弱。云璃心中焦急,却毫无办法。那黑衣人的灰气太过诡异,不仅侵蚀肉体经脉,似乎还对灵力乃至神魂都有影响。她尝试用残余的镜心之力去驱除,效果甚微。
必须尽快出城!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摆脱追踪!
她咬牙坚持,凭借记忆和模糊的方位感,终于接近了广渠门附近那片嘈杂混乱的区域。这里即使到了深夜,依然有零星的灯火和声响,码头上夜班苦力的号子声、货栈搬运的碰撞声、以及某些暗处进行的交易低语,交织成一片独特的“寂静喧哗”。
云璃避开灯火明亮处,如同影子般贴着墙根移动,寻找着记忆中那条“水门”暗道的入口。据说入口在某个早已废弃的旧货栈后院枯井中。
就在她刚刚确认了那个荒废货栈的位置,准备翻墙而入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瓦片松动的声响,从她身后不远处的屋顶传来。
云璃身体骤然僵住,头皮发麻。
还是……被追上了?
她缓缓转过身,手指悄然扣住了怀中那枚玄真子道长给的客卿令牌,以及秦傲给的冰冷黑虎令。实在不行,只能赌一把,看看这些信物能否震慑或引来别的变数。
月光被薄云遮挡,巷子深处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一个低矮的屋脊上,似乎蹲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有些奇怪,不像人,倒像是一只……体型颇大的鸟?或者猫?
那身影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发动攻击,也没有散发出之前黑衣人那种阴冷邪异的气息。
就在云璃惊疑不定,准备冒险开口试探或直接发动攻击时——
那屋脊上的身影,忽然动了。
它轻盈地一跃,如同没有重量般,落在巷子中间的地面上,距离云璃不过三丈。借着远处码头微弱的反光,云璃终于勉强看清——那赫然是一只通体羽毛漆黑如墨、唯有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金色光芒的……乌鸦?
不,不是普通的乌鸦。它的体型比寻常乌鸦大了近一倍,姿态优雅而诡异,透着一种非自然的灵性。它歪了歪头,金色的鸦眼直直地盯着云璃,尤其是她心口的位置,然后……极其人性化地,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货栈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最后竟张开鸦喙,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清晰的、仿佛金铁摩擦般的嘶哑人言,虽然只有一个音节:
“跟。”
云璃瞬间毛骨悚然!
会说话的乌鸦?!精怪?还是某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存在?
那乌鸦说完,便不再理会她的反应,转身,不紧不慢地向着那个废弃货栈的方向,蹦跳着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金色的眼中似乎带着催促。
是陷阱?还是……别的什么?
云璃看着那诡异的乌鸦,又感受着身后可能随时出现的黑衣人追兵,以及左腿越来越难以忍受的麻痹。她没有太多选择。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骇与疑虑,她一瘸一拐地,跟上了那只仿佛在引路的……神秘黑鸦。
夜色更深,迷雾更浓。前路是未知的暗道,身后是诡异的追踪与引路者。
这逃亡之夜,似乎比她预想的,更加诡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