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时,他正蹲在训练场的监控室里调试设备。傅莹端着杯热茶进来,看见他那副样子,气得把杯子往桌上一顿。
“医生说了不能用力!”她扳过秦野的肩膀,检查伤口,“又裂开了是不是?”
秦野讪讪地笑:“这点小伤...”
“小伤?”傅莹瞪他,“缝了十六针叫小伤?秦野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绑床上!”
监控屏幕里,王强女儿和几个学员正在布置场地。周末这里要办第一场业余赛车体验活动,报名的人多得超乎预期。
“轻点轻点...”秦野龇牙咧嘴地任由傅莹重新包扎,“明天活动,我不盯着不放心。”
“有我在呢。”傅莹动作放柔了些,但语气还是凶的,“你就乖乖当个伤员,坐着看,行不行?”
秦野没说话,只是盯着监控画面。突然,他眼神一凝,指着其中一个屏幕:“暂停。”
傅莹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观众席区域转悠,手里拿着卷尺,东量量西测测。
“那是谁?”傅莹皱眉,“工作人员?”
“不是。”秦野放大画面,男人抬起头的瞬间,鸭舌帽下的脸清晰可见——左边脸颊有道狰狞的疤。
三眼。
虽然换了装束,但那道疤和独眼太有辨识度了。他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秦野立刻接通傅怀瑾的电话:“傅哥,三眼在我这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保释了。昨天下午办的,理由是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秦野声音提高,“他持枪拒捕,人赃并获!”
“他手下把罪名全扛了。”傅怀瑾语气沉重,“说所有事都是他们干的,三眼只是被蒙蔽。再加上律师操作...暂时只能放人。”
秦野挂了电话,盯着屏幕上那个还在测量场地的身影。三眼很从容,甚至还跟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打招呼。
“他想干什么?”傅莹问。
“踩点。”秦野冷笑,“训练场明天有活动,人多眼杂,最适合干点什么。”
傅莹也意识到了:“那些证据...不是都移交警方了吗?”
“但钥匙还在我们手里。”秦野说,“三眼肯定猜到了,金库里不止有证据,还有别的东西。”
这时,屏幕里的三眼突然抬头,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还挥了挥手——他知道自己在被看着。
挑衅。
秦野握紧拳头,伤口又渗出血来。傅莹按住他:“别冲动。他想激怒你。”
“我知道。”秦野深吸一口气,“但他在我的地盘...”
“那就让他来。”傅莹眼神冷静,“主场作战,我们怕什么?”
她拿起对讲机:“小王,看到观众席那个戴鸭舌帽的了吗?对,就是脸上有疤的那个。找两个人,跟着他,别被发现。他要问什么,就正常回答。想量什么,让他量。”
王强女儿的声音传来:“明白,师娘。”
安排完,傅莹拉着秦野坐下:“现在,咱们好好想想,明天怎么招待这位‘贵客’。”
当晚,修车行二楼开了个小会。傅怀瑾和燕婉都来了,四个孩子被哄去睡觉,阿夜坚持要留下。
“三眼的目标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人。”傅怀瑾在训练场平面图上标记,“他保释后第一时间来这里,说明很急。急什么?”
“林兆伦的病情恶化了。”燕婉轻声说,“我托人打听了,监狱医院那边说,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阿夜抬起头:“所以三眼要在林兆伦死前拿到金库里的东西?”
“应该是。”傅怀瑾点头,“金库里的东西,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林兆伦一死,有些秘密就真的石沉大海了。所以有些人...比三眼还急。”
秦野明白了:“三眼背后还有人。”
“一直都有。”傅怀瑾说,“单凭他一个人,掀不起这么大风浪。保释的事也证明了,有人脉,有钱。”
傅莹突然想到什么:“明天的活动...媒体会来吗?”
“请了三家。”秦野说,“本地电视台,汽车杂志,还有个网红车队来做直播。”
“太好了。”傅莹笑了,“人越多,他越不敢乱来。咱们就给他搭个舞台,看他怎么演。”
计划就这么定了。明天一切照常,但安保级别提到最高。秦野和傅莹负责明面上的活动,傅怀瑾的人混在观众里暗中布控。阿夜...被要求待在家里。
“为什么?”少年不服。
“因为你最可能成为目标。”傅怀瑾看着他,“三眼知道钥匙在你手里待过,也知道你是这一切的关键。他如果想抓人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阿夜还想争辩,燕婉轻声说:“孩子,听你傅叔叔的。这次不是在网吧,是在开阔场地,太危险了。”
最终阿夜妥协了,但要求全程看直播。
第二天上午九点,训练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来参加体验活动的大多是汽车爱好者,也有不少家庭带着孩子来玩。媒体车早早占好了位置,摄像机架了起来。
秦野手臂上缠着新绷带,穿着印有训练场logo的 polo衫,站在入口处迎接来宾。傅莹跟在他身边,一身利落的工装,长发扎成高马尾,英气逼人。
“秦老板,手怎么了?”有熟客打招呼。
“修车划的。”秦野笑着带过,“小事。”
十点整,活动开始。第一个环节是赛车知识讲解,王强女儿主讲,小姑娘落落大方,讲解生动,引来阵阵掌声。
秦野站在场边巡视,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他找到了目标——三眼换了身蓝色工作服,混在工作人员里,正在调试一辆展示用的改装车。
傅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声说:“他还真敢来。”
“胆子大着呢。”秦野不动声色地靠近。
三眼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露出个职业化的笑容:“秦老板,这车的涡轮有点问题,我调调。”
“辛苦。”秦野站在他旁边,“以前没在团队里见过你,新来的?”
“临时帮忙。”三眼手里扳手不停,“听说这儿待遇好,来试试。”
两人对话正常,但眼神在空气中交锋。秦野看见三眼左手手背的纹身在手套下若隐若现,而三眼的独眼总在不经意间瞟向主控室方向——那里放着今天活动的所有钥匙,包括金库钥匙的仿制品。
没错,秦野做了把仿制品,故意放在显眼处。真钥匙早就通过特殊渠道送去银行保险箱了,那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秦老板,”三眼突然开口,“听说你给媳妇造了辆车?能看看吗?”
“停里面了。”秦野指指车库,“活动结束后可以看。”
“现在不行?”三眼追问。
秦野笑了:“现在我得盯着活动。怎么,你对那车感兴趣?”
“听说造得挺用心。”三眼也笑,“想学习学习。”
两人正说着,观众席那边突然传来惊呼。一辆体验车在弯道处打滑,撞上了防护栏。
秦野立刻冲过去。车里的学员吓得脸色发白,但人没事,车也只是轻微擦伤。他检查了车辆,发现轮胎气压不对——被人动过手脚。
他猛地抬头,看向刚才三眼所在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
傅莹快步走来:“怎么了?”
“轮胎被放了气。”秦野脸色阴沉,“他动手了,用这种小把戏调虎离山。”
果然,对讲机里传来王强女儿焦急的声音:“师父!主控室的门锁被人破坏了!”
秦野和傅莹对视一眼,同时跑向主控室。门虚掩着,里面一片狼藉——抽屉被拉开,文件散了一地,但那个装着仿制钥匙的盒子还在桌上,完好无损。
“他没拿钥匙?”傅莹疑惑。
秦野检查盒子,发现底下压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明天中午十二点,城南废车场。一个人来,带真钥匙。否则...”
后面没写,但意思很明确。
傅莹拿起纸条:“他为什么不现在动手?”
“因为人太多。”秦野环顾四周,“这里全是眼睛,他拿了钥匙也跑不掉。所以要换个时间地点。”
傅怀瑾这时走进来,看了眼纸条:“废车场...那里地形复杂,适合埋伏。”
“我去。”秦野说。
“不行。”傅怀瑾和傅莹同时反对。
秦野举起受伤的手臂:“正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怀疑我有埋伏。而且...废车场我熟。”
那里是他经常去找零件的地方,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傅怀瑾沉吟片刻:“带五个人,远远跟着。钥匙不能给,但要套出他背后的人。”
“明白。”
当天活动照常进行,但安保明显加强。三眼没再出现,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秦野如常主持活动,甚至还在媒体采访中谈笑风生,但傅莹能感觉到他绷紧的神经。
晚上回到家,秦野在工具间里忙活到深夜。傅莹推门进去时,看见他正在改装一支强光手电筒。
“这是什么?”她问。
“小玩意儿。”秦野把改装好的手电递给她,“按三下开关,会发出爆闪和强噪音,能让人暂时失明失聪。”
傅莹接过来把玩:“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的?”
“网上有教程。”秦野轻描淡写,但傅莹知道没那么简单。
她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答应我,明天一定要小心。”
“嗯。”秦野低头吻她,“我保证。”
这个吻很深,带着不舍和承诺。傅莹回应着,手指插进他发间,感受他的温度和气息。分开时,两人都微微喘气。
“等你回来,”傅莹抵着他额头说,“咱们去度第二次蜜月。就咱俩,谁也不带。”
秦野笑了:“好。”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秦野独自开车来到城南废车场。看守的老人认识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一切如常。
废车场里堆满了报废车辆,像一座钢铁坟墓。秦野走到中央的空地,那里停着辆被拆得只剩骨架的公交车——那是他和三眼约定的见面地点。
十一点五十五分,三眼出现了。他还是穿着那身蓝色工作服,但今天戴了墨镜遮住独眼,手里提着个工具箱。
“秦老板守时。”他走到公交车旁,把工具箱放在地上。
“钥匙呢?”秦野问。
“先让我看看真的。”三眼说。
秦野从怀里掏出个铁盒,打开,里面是把铜钥匙,和林悦薇给的那把一模一样——当然,这也是仿制品。
三眼盯着钥匙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秦老板,你当我傻?真的钥匙,你会这么轻易拿出来?”
秦野面不改色:“这就是真的。”
“是吗?”三眼从工具箱里拿出个仪器,像是金属探测器,“那我验验。”
他走近,仪器对准钥匙。屏幕上显示出一组数据,三眼看了眼,笑容消失了:“还真是...稀有金属成分都对。”
秦野心里一紧——他没想到三眼会有这种专业设备。这把仿制品虽然外形一样,但材质不同。怎么办?
就在三眼伸手要拿钥匙时,秦野突然收回手:“你的东西呢?”
三眼从工具箱底层拿出个文件袋:“当年的所有资料,包括老疤的录音带。还有...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当年侵吞国资案的所有涉案人员名单。”三眼晃了晃文件袋,“你肯定感兴趣。”
秦野盯着文件袋:“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你可以现场验。”三眼很大方,“不过时间有限,我只能给你看一部分。”
他抽出几页纸递过来。秦野接住,快速浏览。纸上是手写的名单,每个名字后面标注着职务和涉案金额。其中几个名字,现在是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物。
“原件呢?”秦野问。
“在安全的地方。”三眼说,“只要你把钥匙给我,我带你去拿。”
“一手交钥匙,一手交原件。”秦野坚持。
三眼沉默片刻,点头:“行。但你得跟我去拿,东西不在这儿。”
秦野知道这是个陷阱。一旦跟三眼走,主动权就完全在他手里了。
“换个地方。”他说,“你让人把东西送到这儿来。”
“那不可能。”三眼摇头,“东西太多,搬不动。只能你去。”
两人僵持不下。秦野在拖延时间——傅怀瑾的人需要时间定位三眼同伙的位置。
这时,三眼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走到一边接电话。
秦野隐约听见他说:“...知道了,再给我十分钟...放心,跑不了...”
挂了电话,三眼走回来,表情明显急了:“秦老板,爽快点。钥匙给我,名单你拿走。不然...”
他拍了拍工具箱,盖子掀开一条缝,秦野看见里面是把枪。
“不然,你今天可能就走不出这儿了。”三眼撕下伪装,独眼里露出凶光。
秦野反而笑了:“你以为就你有准备?”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废车场四周,突然站起七八个人,全都是傅怀瑾的手下,手里拿着防暴器械。
三眼脸色大变,但很快镇定下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
他从怀里掏出个遥控器:“这周围,我埋了炸药。只要我一按,咱们同归于尽。”
秦野瞳孔骤缩。他没想到三眼这么疯。
“现在,”三眼慢慢后退,“让你的人撤了。不然我手一抖,大家都玩完。”
对讲机里传来傅怀瑾的声音:“秦野,答应他。我们已经定位到他的同伙了,在城西仓库。这边先放他走。”
秦野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手下退开。
三眼笑了:“聪明。”他慢慢退向废车场深处,那里停着辆准备好的摩托车。
就在他转身要跑时,秦野突然喊:“等等!钥匙你不要了?”
三眼回头:“你会给我?”
“为什么不?”秦野把铁盒扔过去,“东西对我来说没用,但名单有用。”
三眼接住铁盒,打开确认钥匙还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秦老板,合作愉快。名单我会寄给你的——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他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但车子刚冲出几米,突然一个急刹——前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绊索,摩托车翻倒在地。
三眼摔出去老远,手里的铁盒和遥控器都飞了。他爬起来想捡遥控器,但秦野已经冲过去一脚踢开。
“你耍我?!”三眼咆哮。
“彼此彼此。”秦野捡起遥控器,拆开后盖——里面根本没电池。
三眼的脸色瞬间惨白。
傅怀瑾的人围了上来,这次他没处可逃了。被按倒在地时,他死死盯着秦野:“你会后悔的...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秦野蹲下身,看着他:“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三眼被带走了。秦野捡起那个铁盒,打开,钥匙还在。他小心收好,转身时看见傅莹从一辆车后走出来。
“不是让你在家等吗?”秦野皱眉。
傅莹跑过来,抱住他:“我忍不住...”
秦野搂紧她,感觉到她在发抖。他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都结束了。”
傅怀瑾走过来,脸色并不轻松:“三眼交代了,他背后是当年侵吞国资案的一个关键人物,现在身居高位。那份名单如果公开,会引起大地震。”
“那...”秦野问,“公开吗?”
傅怀瑾看向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沉默良久,才说:“这件事,得让阿夜决定。毕竟...这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真相。”
回到傅家,所有人都在客厅等着。阿夜听完整个过程,很久没说话。
燕婉握着他的手:“孩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安安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坐在旁边,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都安静地陪着。
许久,阿夜抬起头,眼睛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我想公开。”
“你确定?”傅怀瑾问,“这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危险。”
“我确定。”阿夜点头,“我爸妈当年选择站出来,就是为了让真相大白。如果我因为害怕而退缩,就对不起他们。”
他顿了顿,看向傅怀瑾和燕婉:“而且...我现在有家了。有你们在,我不怕。”
傅怀瑾眼中闪过欣慰,拍拍他的肩:“好。那我们就一起,把这件事做到底。”
当晚,傅怀瑾联系了值得信任的媒体和法律界人士。那份名单和证据被小心复制,通过多个渠道同时递交。与此同时,傅家加强了安保,孩子们暂时请假在家。
三天后,新闻爆了。名单上的人一个接一个被调查,舆论哗然。傅家接到了无数电话,有威胁的,有求情的,也有表示感谢的。
但傅怀瑾一律不回应。他只做了一件事——把阿夜父母的旧照片放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那份已经公开的名单。
又过了一周,秦野手臂上的伤拆线了。疤痕很明显,像条蜈蚣爬在皮肤上。傅莹小心地给他涂药膏,指尖轻柔。
“丑死了。”秦野看着疤痕。
“不丑。”傅莹低头,在疤痕上轻轻一吻,“这是勋章。”
秦野心头一热,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王强女儿发来的消息:“师父,训练场报名人数破纪录了!大家说,要来支持正义的秦老板!”
秦野笑了,把手机给傅莹看。
傅莹也笑:“看来,坏事也能变好事。”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但傅宅里一片安宁。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阿夜在书房看书,傅怀瑾和燕婉在厨房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