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峰峰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玄灵真人,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空白的疑问:
“这……是你教的?是某种……新型的凝神锻体法?”
玄灵真人猛地回过神,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十二万分的斩钉截铁与恨铁不成钢:
“绝对不是!本座怎么会教这种东西!这、这成何体统!”
他看着自己的大徒弟,此刻如同凡间市井捉瞎般扑腾,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欢快地蹦跳,恨不得立刻否认这孽徒跟自己有任何传承关系。
就在这时,那边蒙着眼睛的苏砚,因为叶霖灵巧地绕了个弯,加上他自己冲得太猛,方向一偏,竟直直地朝着玄灵真人这边“摸”了过来。
“狐狸精!别跑!我闻到你的味儿了!”
苏砚嘴里还在嚷嚷,手臂前伸,脸上带着兴奋,浑然不觉前方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玄灵真人看着自家大徒弟朝自己扑来,嘴里还喊着莫名其妙的“狐狸精”,那张本就黑沉的脸,瞬间更差了几分,隐隐有电闪雷鸣的前兆。
原本正打算悄悄溜远些的叶霖,一回头,恰巧看到这足以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苏砚蒙着眼,正张开双臂,扑向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宗主和一脸空白的药峰峰主。
叶霖温润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他当机立断,脚下灵力微吐,朝着远离风暴中心的方向疾掠而去,溜得比方才被追时快了不止一倍。
屋顶上,江玥汐正笑着凑近冷亦清,指尖虚点着下面叶霖溜走的方向。
她刚想调侃两句“叶师兄跑得可真快”,眼风一扫,也瞥见了苏砚那作死的行进路线。
江玥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震惊。
“大师兄!看这边!”江玥汐来不及多想,立刻扬声大喊,试图将苏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同时,她一把拉住身旁冷亦清的手,毫不犹豫地从屋顶边缘纵身跃下。
冷亦清几乎是同步动作,两人衣袂翻飞,稳稳落地,带起一阵轻风。
苏砚扑向师尊的动作一顿,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玥汐的声音和落地的动静。
他立刻放弃“前方目标”,脸上重新洋溢起兴奋:“玥汐师妹!哈哈,你跑不掉了!肯定还拉着冷大家主对吧?我一抓就是两个,这波赚大了!”
他兴冲冲地调转方向,凭借着声音和感觉,朝着江玥汐和冷亦清落地的方向追去。
江玥汐拉着冷亦清,在小院有限的范围内快速穿梭。
苏砚蒙着眼,却出乎意料地执着,循声辨位,竟也追得有模有样。
跑动间,江玥汐刻意引着苏砚绕向院子另一侧。
苏砚追得兴起,脚下步伐加快,冷不丁,“砰”一声闷响,小腿狠狠撞上了某个横在路中间的、坚硬无比且略带弧度的事物。
“哎呦——!”苏砚痛呼一声,踉跄半步,差点摔倒。
他扯着蒙眼布的一角,气急败坏地吼道:“谁啊?!这么没公德心!把什么东西放路中间!”
他疼得龇牙咧嘴,弯腰想去揉小腿。
倒扣的星辰泪金锅底下,沈梨和林清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得够呛。
锅身发出嗡鸣。
沈梨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掀开锅边,抱着食人花就往外钻,嘴里还不忘辩解:“不关我的事!是锅自己跑到这里来的!”
林清雪紧随其后钻出,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一丝“果然不该进来”的懊恼。
苏砚一听声音,还是两个。
他顿时忘了腿疼,又兴奋起来:“嘿!一锅端出俩!赚了赚了!看你们往哪儿跑!”
他立刻调整方向,朝着声音来源扑去。
沈梨“呀”地惊叫一声,拉着林清雪转身就跑。
林清雪被她拽着,难得显出一丝无奈,却也只能跟着跑开。
苏砚追着她们,差点一头撞上楚崎藏身的那棵老树。
楚崎在树上看得分明,眼看大师兄要撞树,脸上露出急切,忙出声:“大师兄!小心树!”
苏砚闻声急刹,抬头看见树杈间的楚崎,乐了:“楚师弟!你也在!下来一起玩啊!”
楚崎吓了一跳,赶紧手脚并用地滑下树,也加入了“逃亡”队伍。
一时间,院子里更加热闹。
江玥汐和冷亦清在前面引着苏砚绕圈,沈梨拉着林清雪惊呼躲闪,楚崎憨憨地闷头跑。
叶霖早已溜到安全角落,抚着胸口平复心跳,看着院中这场因自己一点小动作引发的混乱,摇头失笑。
药峰峰主看着这群年轻人追逐笑闹、活力四射的模样,起初的震惊和无语渐渐化开,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看向身边脸色黑如锅底的玄灵真人,语气缓和了些许,带着点了然:“罢了,终究还是年轻人。”
“大战在即,能有这般心性,懂得放松,未必是坏事。总比绷得太紧,临场失了方寸要强。”
玄灵真人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院子里那个蒙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追着师弟师妹们乱跑的大徒弟。
夕阳的余晖给苏砚披散的墨发和月白长衫镀上一层金边,若不看那蒙眼的绸布和夸张的动作,单看身姿轮廓,确有一股落拓不羁的俊朗风仪。
可偏偏……
玄灵真人的目光从苏砚那蒙着眼也能看出得意洋洋的脸上,移到他咋咋呼呼的喊叫,再落到他毫无章法却充满活力的扑腾动作上。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药峰峰主都以为他被气傻了。
最终,玄灵真人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混合了无尽困惑、懊恼与一丝丝认命的低语:“……为什么……那么周正一副皮囊底下……偏偏装了只活猴的魂儿?”
“这上蹿下跳、没个正形的德性……到底是随了谁?!”
他越想越觉得憋闷,自己一生克己复礼,剑道威严,怎么教出这么个玩意儿?
难道是当年收徒时没看好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