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钦天监再没人敢吭声。
清风明月立刻带人扑向卷宗库。
案卷像山一样堆进来,几乎淹了半个厅。
云皎皎深吸一口气,扎进纸堆里。
她看得极快,指尖划过墨字,时而掐算,时而顿住。
谢流云在旁边摇扇子,试着活络气氛:“这么多人,那老鬼总不能是闭着眼瞎撒网吧?”
“他不敢。”云皎皎头也没抬,“这种惑心邪术最讲‘引子’。”
“乱来?”
“第一个遭反噬的就是他自己。”
阿蛮又抱来一摞卷宗,哐当放下,喘着气:“小姐,这些人住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根本看不出门道嘛!”
时间淌得人心焦。
张老在边上踱步,声音慢悠悠飘过来:“云小姐,这法子……是不是太费时辰了?”
“再拖下去,京城怕是要乱套啊。”
云皎皎没理。
她盯着一份案卷,忽然又抓起旁边几份,眼珠快速来回扫着。
忽然——她指尖一停。
“李监正,拿京城水系图来!要最细的!”
巨大的舆图在桌上铺开,河道、水井、湖泊像脉络一样展开。
云皎皎拈起朱笔,对照案卷上的地址,一个点一个点往上标。
起初,那些红点杂乱无章。
可点越标越多,图上的“伤口”渐渐连成了片。
“看这儿!”云皎皎笔杆一划,“这些出事的地方,看着散,其实都挨着水,特别是城东这几条支流,最密!”
萧璟俯身细看:“问题在水里?”
“黑雨也是水!”云皎皎笔尖重重一点,“他在水源里下了东西。”
“黑雨只是个引子,把水里的‘病’勾出来罢了!”
“所以淋雨的人立刻中招,住在附近的人,哪怕没淋着,喝多了脏水,早晚也要出事!”
李清风猛地一拍大腿:“难怪!我们光盯着雨,没往水里想!”
朱笔顺着河道走势疾走,最后,死死钉在城东偏北、皇城根下一片地方。
“这里!”
“玉带河这段支流,流过最早出事的几个坊,现在黑雨旋涡也最密。”
“他要是有个老巢,或者藏了‘病根’,十有八九……就在这块!”
她笔尖画出的圈,比全城小了十倍不止!
目标,一下子清晰了!
萧璟当即下令:“清风明月,带人封死这片所有出入口,许进不许出!”
“李监正,劳烦钦天监懂阵法的,跟我的人去布隔离结界,不能再让邪气往外渗!”
命令火速传下去。
谢流云“唰”地合上扇子,嘴角又挂起那抹笑:“总算有点眉目了,本世子也该动动了。”
阿蛮拳头捏得咯咯响:“小姐,我去把那老泥鳅掏出来!”
云皎皎却摇头。
她盯着图上那个圈,眉头没松。
“不对……还是不对。”
萧璟看她:“怎么?”
“范围是小了,可这片地方照样屋舍连片,街巷像迷宫。”云皎皎指尖在图上轻轻划着,“玄冥子真身要藏在这儿,得有个足够大、足够隐蔽、还能摆开阵仗的地儿。”
“普通民宅塞不下,官署寺庙又太扎眼……”
她的目光顺着玉带河支流慢慢挪,最后,停在一片标着“废弃”的建筑群上。
“这里,”她指过去,“是什么地方?”
李清风凑近一看,脸色变了:“这是……前朝的‘祈水殿’。”
“早年祭祀水神用的,前朝亡了就荒了。”
“地方偏,传言也不太干净,一直没人敢动,就这么废着。”
祭祀水神的废殿?
偏、荒、够大,还紧挨着水!
所有线索,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云皎皎和萧璟目光一撞——两人心里同时跳出三个字:
就是这儿!
目标锁定:祈水殿!
可就在众人精神一振,准备直扑过去的当口——
一名侍卫连滚爬冲进来,脸白得跟纸一样:
“王爷!云小姐!不好了!我们派去祈水殿外围探路的小队……失联了!”
“刚才……殿里突然冒出好浓的黑雾!”
“我们的人一进去,就没声了!”
“连个信号都没发出来……”
大厅里,瞬间死寂。
刚刚找到目标的振奋,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失联了?”萧璟的声音砸下来,像冰锥子扎进人心里。
整个大厅的气温,唰地降了好几度。
那回报的侍卫单膝跪着,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是!”
“那黑雾起得太邪乎,一眨眼就把祈水殿吞了!”
“我们在外面守着,只听得到里头鬼哭狼嚎……进去的三个兄弟,连个响动都没传出来。”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往下沉。
玄冥子不光在里头,还张开了这么一口吃人的黑锅。
云皎皎冲到寻踪镜前,指诀掐得飞快。
镜面晃了晃,只映出一团搅动的黑雾,什么也穿不透。
“不行,这雾邪门,镜子也看不穿。”她眉头拧紧了。
李清风脸色难看:“这种邪障,硬闯就是送死。”
“得想法子破它。”
“来不及想法子了!”云皎皎语速快得像打鼓,“多拖一刻,京城就多乱一分!”
“那老鬼的阵法可能就多成一分!”
“必须进去!”
一直没吭声的张老,这时候慢悠悠开了口,端着前辈的架子:“云小姐心系百姓,老夫佩服。”
“可硬闯,是莽夫所为。”他捋了捋胡子,“依老夫看,这雾属幽冥鬼气,得用至阳至刚的东西来克。”
“布个‘纯阳焚邪阵’,兴许能成。”
李清风想了想:“这阵确实克阴邪,就是费工夫,还得要不少纯阳材料……”
“费工夫也比送命强!”张老截住话头,语气不容反驳,“立刻去备朱砂、赤铜、烈阳石……品相要顶好的!”
“李监正,你亲自去库房调,尽快!”
“是!”李清风没多想,转身就去。
萧璟看向张老,目光像刀:“这阵,真有把握?”
张老抚须,一脸笃定:“王爷放心,古籍上写得明明白白。”
“阵一成,驱散这黑雾不在话下。”
“到时候王爷再派人进去,直捣黄龙!”
云皎皎盯着张老,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纯阳焚邪阵,理论上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