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一步上前,不动声色将云皎皎掩在身后半边。
他抬眼望向巨眼方向,眼神冰冽,周身气息陡升,竟隐隐顶住了那股压下来的邪威。
他没说话,可态度明明白白。
有萧璟挡着,众人顶着那瘆人的“注视”,重新埋头抢修布阵。
工兵挥锹铲土,清客围着裂石低语,云皎皎指走龙蛇,在青石板和符纸上疾刻导流净化的核心符文。
时间在死寂和嘈杂里淌过。
那巨眼的注视没撑太久,或许玄冥子也得专心维持核心仪式。
片刻后,暗红流光渐黯,巨大的黑眼模糊了些,却没散,依旧悬在天上,像柄随时会落下的黑刃。
“云小姐!”
“这里有东西!”一个正清碎石的工兵忽然喊。
他小心地从泥里拨拉出个布袋。
布袋沾满泥污,看着埋了不少年头,有些朽了,里头的东西倒像还完好。
云皎皎心一跳,立刻过去。
萧璟示意工兵把布袋放在清出的空地上。
她戴上随身的鹿皮手套,小心解开松垮的系绳。
里头没有预想的邪门法器,反倒摆着几样挺“正经”的物件:几支刻着细密符纹的旧符笔,一盒虽干了却能闻到特殊矿物味的朱砂墨锭,还有几块切割齐整、用来定阵的黑色磁石。
“制符布阵的家伙?”谢流云凑过来瞧,“年头不短,品相倒不错。”
云皎皎拈起一支符笔,细看笔杆末端,那儿有个极小的刻印:云纹绕山。
她又查了朱砂盒底、磁石侧面,都在不显眼处找到了同样的标记。
“这不是散修野路子的东西。”云皎皎语气笃定,“看这符笔的制法,朱砂的提纯,还有磁石的选料切割……”
“更像是有传承、有规模的正经玄门流出来的制式货。”
“正经玄门?”李清风不知何时回来了,闻言一惊,“云小姐的意思是?”
“看这标记。”云皎皎把符笔末端的刻印亮出来,“哪位认得?”
李清风和几个留下的钦天监官员凑近细看,都摇头。李清风皱眉想了想:“这标记……下官好像在什么古籍插图上瞥过一眼,一时想不起。”
“绝不是如今京城哪家道观或玄学世家的徽记。”
萧璟目光扫过那些工具:“查。”
“有标记,就有来处。”
“王爷,云小姐!”影七的身影悄无声息又现了,手里捧着几块更大、同样腥臭的黑碎骨,还有些烧焦的破布片,“属下在祈水殿外围更远的废宅区搜,在一口枯井里挖出这些。”
“埋得隐蔽,但有微弱能量残留。”
云皎皎接过,和塔基下发现的对比,碎骨质味一样,焦布边缘处,赫然又是那个云绕山峦的标记!
这次更清楚些!
“同一个标记!”
“同一个来处!”云皎皎声音里透出振奋,“坏镇河塔、布邪阵的工具材料,都指着同一个地方!”
线索,瞬间串起大半!
李清风猛地拍额:“我想起来了!”
“云绕山峦……这是‘青云观’的旧徽!”
“青云观?”谢流云疑惑,“京城有这观?”
“我没听过。”
李清风解释:“世子爷不知,这青云观是前朝香火极盛的大观,据说观主修为高深,地位尊崇。”
“可末代观主在前朝覆灭时,为保百姓,以身殉道,和攻城乱军同归于尽了,道观也大半毁在战火里。”
“本朝立国后,旧址渐荒,就在城西落霞山脚下,如今只剩些残垣断壁,几乎没人记得了。”
前朝道观?
毁于战火?
残垣断壁?
这几个词砸进云皎皎脑子里,劈开一道亮光!
一个被遗忘的、有正统玄门传承的废墟!
这简直是藏身搞事的绝佳地方!
“玄冥子的老巢,至少是个重要据点,八成就在青云观废墟!”云皎皎斩钉截铁,“他利用青云观留下的资源和隐蔽,暗中策划了所有事!”
“坏镇河塔、做邪阵基,恐怕都是在那儿干的!”
萧璟眼中寒光一闪:“影七!”
“属下在!”
“立刻带一队精锐暗卫,秘密围住青云观废墟!”
“不许打草惊蛇,重点搜密室、地道、近期人活动的痕迹!”
“有可疑,立刻发信号!”
“是!”影七领命,身形又散。
“我们也得去!”云皎皎看向萧璟,“那要是他老巢,很可能藏着破他仪式的关键,或者他弱点的记载!”
“甚至……可能还有被抓的无辜人!”
萧璟看她眼神坚定急切,没反对,只道:“此地阵法不能停。”
“我明白!”云皎皎飞快对留下的清客和工兵领队交代,“你们按我刚才说的方案继续,疏导净化为主,干扰为辅,完了守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交代完,云皎皎、萧璟、谢流云和刚回来的阿蔓,四人不再耽搁,直奔城西落霞山。
可赶到落霞山脚,找到那片被荒草藤蔓半埋的青云观废墟时,影七等人却守在外面,面色凝重。
“王爷,云小姐。”影七迎上,低声报,“里头粗略查过,空的,没见明显密室入口。但是……”
“但是什么?”萧璟问。
影七侧身引路:“在主殿残存的神像底座后头,发现了一个刚启动过的……小型传送阵的残留痕迹!”
“能量波动还很新鲜!”
众人心头一凛!
云皎皎快步走进破败主殿。
果然,神像底座后方地面上,刻着个桌面大小、结构精巧的阵法。
此刻阵光已黯,但边缘的灵石粉末还温着。
阵法中央,因传送完成崩坏了一角,露出底下垫着的一片非石非玉的黑薄片。
云皎皎小心拾起。
薄片上,一行潦草如血书的字迹,透着满满的嘲讽:
“棋差一着,下次再会。”
“这份‘礼物’,望尔等喜欢。——玄冥子”
字迹在她眼前迅速淡去,连那黑薄片一起,化灰飞散。
与此同时,远在祈水殿方向,那高悬的黑色巨眼,猛地爆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红光!
整片天空,骤然暗沉如夜!
“礼物?”谢流云盯着那化成灰的薄片,眉头拧紧,“这老鬼,跑了还玩这套?”
云皎皎心里那根弦“铮”地绷断了,猛地扭头看向祈水殿方向:“不好!”
“他说的‘礼物’肯定不是好东西!”
“快回去!”
“镇河塔要出事!”
众人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回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