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和苏九璃沿着回廊往后厨走,灯笼的红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晕,像淌在地上的血。后厨在张府西北角,靠近乱葬岗的方向,越往前走,空气里的霉味就越重,还夹杂着些草木腐烂的气息。“刚才阿吉和老周去的是劈柴房,我们去旁边的杂役房看看。”林野压低声音,“那里住着个烧火的老仆,早上见过,看着像是在张府待了很久的样子。”
杂役房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口堆着些干枯的柴火,窗纸破了个洞,能看到里面昏黄的油灯。林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谁啊?”“我们是来参加婚宴的客人,想问问晚饭的事。”苏九璃开口,声音尽量柔和。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仆探出头,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张老爷没吩咐吗?晚饭会有人送到各院去。”“我们就是有点急,”林野往前凑了凑,“顺便想问问,新人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也想搭把手。”
老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关门,却被林野用手挡住了。“老人家,我们就问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久。”林野的语气沉了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也不想……晚上睡不安稳吧?”老仆的脸色变了变,显然听懂了他话里的威胁,犹豫了半晌,终于把门让开:“进来吧,别出声。”
房间很小,靠墙摆着张木板床,床上堆着些破旧的被褥,墙角放着个灶台,锅里还温着些米汤。老仆关上门,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你们想问什么?”“实话实说就好。”林野在床沿坐下,“新郎和新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仆的手顿了顿,舀米汤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新郎……是十年前死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姓李,是个军阀的副官,当年在锁龙镇抢粮,被村民打死了,尸体就埋在后院的乱葬岗。”
“那新娘呢?”苏九璃追问。“新娘……”老仆的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是张老爷的亲闺女,叫张晚娘。十年前……就没了。”他叹了口气,“那年她才十六,被那姓李的副官看中,要强娶,她不从,半夜投了井。”
林野和苏九璃对视一眼,心里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果然,新郎新娘都是鬼。“他们的实力……”林野接着问。“张姑娘厉害些。”老仆的声音发颤,“她投井的那口井,就在绣楼后面,井水常年是红的,谁敢靠近,就会被拖下去。那姓李的副官虽然凶,但怕水,每次靠近井边,煞气就会弱三分。”
“所以真新娘捏爆假新郎,是因为仇怨?”苏九璃皱眉。“不光是仇怨。”老仆摇了摇头,“张老爷每年都要给他们办冥婚,说是‘化解恩怨’,其实是想借他们的煞气镇住锁龙镇的邪祟。但张姑娘不乐意,每年都会毁掉婚事,今年……好像更凶了。”
林野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你刚才说十年前,除了他们俩,还有别的事吗?比如……有没有其他人牵扯进来?”老仆愣了一下,从床底下摸出个破旧的账本,翻了几页,指着上面两个名字:“这上面记着,当年打死李副官的村民里,带头的叫赵德山,还有个帮着张姑娘藏起来的姑娘,叫柳月娥。”
“赵德山?柳月娥?”林野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他们后来怎么样了?”“赵德山当年就没了,说是被李副官的鬼魂缠上,暴毙在乱葬岗。”老仆的声音更低了,“柳月娥……听说疯了,被家人送到了镇上的精神病院,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林野的心里“咯噔”一下。十年前的事,赵德山、柳月娥、李副官、张晚娘……这四个人物之间的纠葛,显然和现在的冥婚任务脱不了干系。张老爷执着于办冥婚,恐怕不只是为了镇邪,更像是在掩盖当年的真相;真新娘反复破坏婚事,或许是在向当年的“帮凶”复仇;而那个死去的赵德山,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这账本……能借我们看看吗?”苏九璃指着那本破旧的册子。老仆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来:“看完记得还我,这是我活命的东西。”林野接过账本,封面已经泛黄,纸页脆得像一碰就碎,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记录得很详细,除了人名,还有些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标记。
“多谢了。”林野把账本揣进怀里,“我们不会告诉别人是你说的。”老仆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眼神空洞。林野和苏九璃起身告辞,推开门时,正好撞见阿吉和老周从劈柴房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凝重。
“你们也问到了?”林野压低声音。阿吉点头,往杂役房的方向瞟了一眼:“那劈柴的老仆说,十年前柳月娥疯了之后,总念叨‘红嫁衣、井里笑’,还说张姑娘的井里,不止一个魂魄……”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张府,红灯笼的光晕在风中摇晃,将回廊上的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林野摸了摸怀里的账本,指尖能感受到纸页的粗糙——十年前的旧事像一张网,正慢慢收紧,而他们,已经被网在了中央。
(未完待续)